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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逍被问住了。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可笑,一个人,不谈及才智能力,还有什么值得谈论的呢?
但见严舒态度严肃,他还是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回答:“我从未与旁的女子相处过,对婚姻一事亦无甚期待。她……非常有趣,我想,如果是与她成亲的话,婚姻大概会比来得比我想象中有趣许多。但我身为燕侯,礼法所致,除了正妃之外,再纳几个侧室总是免不了的……我的计划与她的期望相悖,不能与她共结连理,确实有几分可惜……”
说到这里,燕逍自己停顿了一会儿,发现“几分可惜”这几个字分量有些轻了,他想换个形容词,却一时想不出其他,于是只得继续接下去,将话讲完。
“只愿她能得偿夙愿,觅得良缘吧。”
严舒的目光投向远方,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燕逍的话听清楚。但他回忆着燕逍叙述时,与平日一般,波动不大的眼神,在心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
入夜了。
燕逍借着夜色潜入古府,他依着之前的记忆来到原来的院落,果然见古珀一个人在房内,望着烛光发呆。
他正想过去,但见不书先一步推门进去了,只得先躲回暗处。
不书将一碗燕窝粳米粥放到了屋内的桌上,对古珀说:“公子,老夫人给您送了燕窝粥,您喝点吗?”
古珀头也没回,“不喝。”
不书看着呆望着烛光的古珀,疑惑地问:“公子,您这几天夜里都到书房这边来,是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吗?”
古珀效率极高,往常,每个月只会有一两天到书房处理事务。
古珀说:“没有,都处理完了。”
不书更不解了,提议道:“那,我伺候您回房早点休息吧。”
古珀还是没有反应,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不书顿了顿,无奈退下。
等到不书离开了,燕逍才跳到院中,像之前一样从窗子跃进了屋内。
古珀转头看到他,“你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倒像是她早知道自己会过来一样,燕逍不解,问:“你知道我要来?”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要来。”古珀诚实地说。
燕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轻把话题带过去,说:“之前有些急事,走得匆忙,还有些事尚未与你说清。我今夜便要离开潭应了,所以只能再次冒昧上门了。”
古珀问:“你要走了?”
燕逍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面玉牌,递到古珀面前,说:“白日里听你谈起婚姻之事……盛朝男子娶妻纳妾乃是寻常,将来你若要阻止夫君纳妾,恐怕不是易事。就算能阻止得了,于你的名声总是有损……这枚玉牌是燕侯府的信物,将来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可差人拿着它到云厥燕侯府寻我帮忙。”
古珀却没理会那玉牌,只道:“不用你帮我。”
燕逍:“嗯?”
“我为什么要阻止别人纳妾?”古珀不解地问,“若真有人背叛了我,我就将他毁灭。”
说这句话的时候,古珀的面色是毫无波动的,仿佛谋杀亲夫并不是什么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燕逍愣了一会儿,有些惊讶于古珀这样的商贾之女竟有这样的胆魄,他抿了抿唇,道:“燕某知道,以姑娘的才智,想要做什么都能打点周全。只是,姑娘助我良多,此前登门虽已奉上谢礼,但与康福巷这个消息相比,那些礼还是轻了。姑娘就把这枚玉牌当做燕侯府真正的谢礼吧。”
听到燕逍这么说,古珀这才看了一眼被放到眼前的玉牌。玉牌不大,材质是上等的青玉,上面雕刻着几只飞燕。
见古珀终于对玉牌有了兴趣,燕逍斟酌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古家毕竟是商户之家,许多事情办起来总要受些限制。燕侯府在云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不敢说完全帮到姑娘,为姑娘分忧一二总是可以做到。”
古珀神色不变,点点头算作回应。
见事情都交代完了,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燕逍退开两步,准备告辞。
可告辞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番说辞。
“姑娘还记得,我们在兹义外驿站的初次相遇吗?”
燕逍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看似是在对古珀说话,其实却更像是想说服自己。
古珀回答:“当然记得。”
“当年我问姑娘的第二个问题……那个从京城逃出的反贼去往了那一面……姑娘还记得自己当初的答案吗?”
古珀调取了当年的资料,缓缓道:“北面。”
燕逍缓缓勾起一抹说不出意外的笑,道:“姑娘猜错了。”
这五个字说出来,燕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心中想,看,眼前的人也并非料尽世事,她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失去这样的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可惜。
古珀问:“他去了哪里?”
燕逍回答:“东。他历经万险抵达了东面,与自己的手下汇合,一面潜逃,一面收集证据,终于在一年前翻了案。圣上下旨,召他回京,官复原位。两月后,他官升一级,时人俱言他简在帝心,前途无量。”
说完,燕逍还像是不满意一样,补充道:“而那两年,北面遭了严重的雪灾,饥民遍野……如果当年那人听了姑娘的话去了北面,此时大概已是九死一生,不复归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