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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夫人就放下茶碗,对沛柔道:“前几日我让你读邸报的时候就等着你问我了,可你那时却轻轻放了过去。”
“连日来我看你神情恍惚,好像心思全然不在似的。沛丫头,在想什么呢?”
沛柔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何,最近她又频频梦见前生她和齐延初为夫妻的时候。
比起后来这样惨烈的结局,那时候竟然也还是很好的。让她梦中在含了笑意,醒来时却添了无边的怅惘。
在第一个梦里,她梦见了他们刚刚成婚,还没有满一个月的时候。
三日回门之后,出了纭春和织夏的事情。齐延不能理解她,那是齐延的错,她没有让步。
后来有一日,她正坐在妆镜台前预备卸了钗环歇息,齐延却忽然进了门。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圆房,前三日齐延一直都是睡在嘉懿堂正房的西里间里的。
后来出了事,他就光明正大的住到了前院的书房里。
沛柔没有理会他,耐心的等着绾秋来帮她卸钗环。
原本每日帮她做这些事情的都是织夏,现在她病倒在床上并没有来上值,沛柔那几日就连头都没有好好梳得。
绾秋并不习惯于做这些事,她原先在家时也是如小姐一般被人服侍的。
要她出去打听事情或是交际应酬她是极在行的,可要她做这些细致的活她就不能了。
一时是发簪上的流苏扯到了沛柔的头发,一时要把耳环摘下来,又扯到了沛柔的耳坠。
沛柔也不好怪她,就打算换个早上帮她梳头的丫鬟过来。
齐延原本坐在临窗的榻上,随手捡了本白日里沛柔在看的话本,借着小机上银缸上的烛火看书。
闻言就让绾秋退了下去,也不必再叫人进来。
毕竟他是主子,绾秋不好违逆他的意思,见沛柔也没有别的吩咐,就退了下去。
沛柔也不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嫌她娇气,自己连拆个发髻也拆不得。
她那个时候毕竟还太年轻,好胜心也太强,正打算自己动手把发髻拆下,齐延却忽然朝她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开始整理起她的头发。
她第一反应是觉得他好笑,绾秋毕竟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她都做不得的事情,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做的比绾秋更好不成?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心。
可随着他的动作,她的头发被一缕一缕的放下来,柔顺的垂在身后。
他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青丝,居然一点也没有扯痛了她。
她的心就忽然泛起了微微的酸意。
手法这样娴熟,说是婚前没有妾室通房,可他成日呆在书房里,红袖添香想必少不了。
沛柔正想着过几日找个由头去他书房看看,若有看见那样子狐媚的,她就正好把人发落了。
她的丫鬟被他祖母无缘无故罚了一顿他不心疼,那她罚了他的丫头他也不准心疼。
齐延却忽然开了口,向她说了句抱歉。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忘了她的头发还在他手里,就有头发缠到了另一只还没取下来的耳环上。
她吃痛,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齐延一边替她理着缠绕到她耳环上的头发,一面继续道:“我已经和我祖母谈过,往后她不会再来无缘无故的找你丫鬟的麻烦。”
“另外,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明天我会带他进府来给你的两个丫鬟看病。”
沛柔明白了方才齐延说的“抱歉”的意思,他已经足够有诚意了。
他把摘下来的一只点翠缠枝莲纹的耳环放在桌上,上面还缠着一根她的烦恼丝。
沛柔心里其实已经满意了,却也不说她原谅了他。只把那耳环拿起来在他眼前晃,说这是他得罪了她的罪证,她会把它收好了。
齐延听懂了她的意思,难得的对她笑了笑。她还没有从这个笑容中回过神来,他已经转身出了门,踏进了院中的月色里。
齐延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墙后,剩下她独个儿对着明月光空惆怅。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诚毅侯夫人对他严格,到他十六岁之前,他身边的小厮都是几个月就换一次。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主仆情义,她的确不应该指望他能懂纭春和织夏对于她来说的意义。
在这件事上,齐延其实真的已经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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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在想什么,只是还有些犯春困罢了。”
她迅速的回忆了一下前几个月的邸报,却并没有想起来任何有关江苏布政使与浙江布政使的消息。
“若不是浙江布政使与江苏布政使有问题,那应当就只是今上想提拔一下许贤妃的兄长了?”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见事还是太浅了些。你可还记得,当时朱晟贪墨案发时,我跟你是怎么说的?”
沛柔想了想,对太夫人道:“那朱晟自己出身只是一般,在江苏布政使的位置上坐了有七八年之久。”
“后来当时的江浙总督被调回了燕京,他才终于媳妇熬成婆,坐到了江浙总督的位置。”
“在他当上江浙总督的前一年,他的长子娶了武宁侯张家嫡出的小姐。”
也就是说,这位朱大人和京里的武宁侯府,皇后的娘家有姻亲关系。
若是不想结党营私,也就不会和皇后的嫡亲侄女结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