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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如此行事并没有错,她越是谨慎小心,沛柔反而越会增添将来成事的信心。
她也一定会谨言慎行,争取早日取得太妃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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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延和景琛方才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看见来人,暂时借一旁的芭蕉树隐去了身形。
此时是夏季,芭蕉被雨水打过,油绿如同新蜡一般。
见那一行人逐渐走远,二人才从芭蕉树后走出来,转出了山洞。
景琛就拍了拍齐延的肩膀,笑道:“今日倒是我大意了。”
“绿妍亭这边很少有人过来,没有想到这位徐五小姐这样有雅兴,会在此赏雨。”
又想着齐延大概不认得她,就开口解释道:“她是定国公的女儿,四月时父皇召她进了宫,给贞静做伴读。太妃有时会留她下来说话。”
齐延点了头,望着沛柔逐渐远去的轿辇道:“我知道。”
方才的雨下的太大,他们只是在树后的雨中略站了站,头发与衣裳就已经俱都湿透了。
景琛却并不在意,一边往上书房的方向过去,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和她曾经见过?”
不仅是曾经见过,而且已经见过好几次。
上元节一次,端午节一次,何家的表姐定亲又是一次。
“曾经见过几次。我想要出走那天,正是她父亲的手下把我找了回来,那日是上元夜,她也跟着父亲出门看灯。”
他回忆起那日的情景,目光渐渐变得落寞起来。
景琛便只是道:“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大约是察觉到齐延的情绪比方才还要低落,他就又换了一个话题。
“三哥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听说前几日他还无故打死了伺候他的一个小宫女?”
齐淑妃是他亲姑母,他又是三皇子的伴读,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有所耳闻。
“只是因为那宫女收拾宫室的时候不小心摔落一个他素日喜欢的剔红长方盆珠玉盆景罢了。”
“那上面的珠花不过掉了几片玛瑙的叶子,他就把人拖出去打了二十杖。”
“送去尚宫局不要一个时辰就能修好的东西,他要了那宫女的性命,而且还丝毫没有悔意。”
“不仅是他,我姑姑听说了,也只是另外给那宫女安了几条罪名,把她丢到了乱葬岗去。”
“如此残暴不仁,居然还妄想大宝。若真有一日他成了皇帝,恐怕天下百姓只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景琛沉默了良久,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我以为宫中人说他无故打死宫女只是谣传罢了,那宫女定然是有大过错的,不然齐淑妃怎会无有动作。却原来真是如此,连你姑姑也是帮凶。”
“那宫人虽然有错,交由宫正司裁决即可,又何必自己在宫中滥用私刑,甚至要了那宫人的性命。”
“难怪父皇越来越不待见齐淑妃母子。六弟性格虽然温吞懦弱些,可假以时日,未必没有明君之相。”
齐延便道:“若不是今上的偏向太过明显,姑姑也不会这样急躁。”
“去年上元以来,无论朝堂还是后宫,改立许贤妃为后,六皇子为太子的呼声日渐高涨。”
“前几日由才刚把安徽布政使许士洀调到了江南总督的位子上,姑姑听说之后,气的在殿里摔了半日的东西。”
“若许贤妃真能为后,那六皇子也就是嫡子,可以光明正大的被今上立为太子了。”
“我倒希望这一日早些到来,毕竟大家明面上还没有成为仇敌,名分既定,也可以早些调整关系。”
“六皇子成为太子,你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些。”
景琛苦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虽然同样是皇子,可我是早已经在皇位角逐圈之外的人。”
“若新皇能够仁厚些,我做个闲散宗室,将来到了封地,不管好坏,总归是解脱了出来。怕只怕有人偏要强求,到时候反而连累家人。”
齐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发一语。
景琛便又道:“方才我和你说的话你不妨好好考虑。战场上刀剑无眼,战场上有你两位兄长也已经足够。”
“上书房里柯太师也说你天资聪颖,你不如从此只用心在科举一途。将来做个文官,也算是不辱没你祖上威名。”
“就是要走文道,又哪里这样容易了。我祖母一心盼着我去与兄长争锋,只怕并不会乐见我如此。”
“祖母毕竟悉心养育我一场,我怎能让她老人家垂暮之年还为我伤心失望。”
从小母亲待他就不亲近,他是在他祖母的养颐堂里长大的。
祖母总在他耳边说他母亲不孝,总要与她为难;又说他母亲不慈,从未对他多有关心,心里只有自己的长子,很少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在他还小的时候,相信了祖母的话,见母亲每日进养颐堂,只是给祖母问好,从不多问一句他的事情,所以他对他母亲也很冷淡。
后来渐渐长大,也知道祖母只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说了那些话,他也曾经试着去讨好母亲,可是母亲却对他的态度却从没有一点变化。
祖母与母亲斗法,把他作为牺牲品。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生恩要报,养恩更是重于泰山。还有自小就很优秀的两位兄长,更如同两座山岳,重有千钧。
祖母总说要他争气,要他胜过他的兄长,可究竟怎样才算胜过?比他们杀更多的敌人,比他们立更多的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