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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么问?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看罢了。”
听齐延这样说,沛柔便稍稍放下心来,随意翻动着书页,却忽然发觉绘着蜀中地图的那一页夹着一片红枫叶,“这不会是……”
“是啊。”齐延点点头,这就是那日我与你从枫林出来,从你发髻上摘下来的那一片。
沛柔就笑了笑,把那片枫叶放在手中把玩,“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留着。”
齐延点了点头,“自然是要留着的。与你有关的事物,我向来很是珍惜。”
“更何谈那时候你我前景未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你在一起,所以哪怕它只是一片枫叶,也是很好的。”
沛柔忽而又想起了那一日的月色,想起那一日明月清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何尝不觉得这只是赊来的一段欢愉呢。
她总是想着,与他的一切,都当作是成全前生爱而不得的自己,可成全来成全去,却成全了她与他今生的结发之缘。这一片枫叶,于她也是意义非凡。
“下次我有空,给你做一件绣枫叶的衣裳。”
齐延就站在她身后,笑着道:“也别有空了,我看今日就可以动手。”
齐延把手中的账本放下,又快速地翻了翻其余的账本。
沛柔就嗔他,“难道只有你的事情是事情,你母亲和大嫂交代我的事情便不必做了?”
齐延却道:“这些账本都是假的,有什么可查的。”
“假的?你怎么知道?”
齐延就随意拿了一本账本,指点给她看,“家中的账本,一般都要留存许多年备查,因此所用的纸一般都是两层或是三层的熟宣,不易走墨晕染,适宜于写楷书隶书。”
“可若是经年,也多多少少会有漏矾脆裂的状况,可这本账本已经有八年之久,纸张却仍然完好,只是有一些故意弄皱弄旧的痕迹。”
“若说这只是保存的不错的缘故,可齐家账房里所用的熟宣,向来都是从明德阁采购的。这纸是三层的熟宣,若我记得不错,直到昭永十四年,明德阁才开始售卖。”
“试问,昭永十四年才开始售卖的纸张,如何能用来记昭永十年时的账本?”
齐延的语气很笃定,沛柔却仍然有些疑惑,“那若是你记错了呢?不过是纸罢了,或许是别的地方采购的也未可知。”
齐延就望着她笑,“我可是个读书人,笔墨纸砚便如同读书人的生命一般,比父母兄弟还亲近。”
“明德阁的文房四宝,为天下人读书人所共推,松石书院的同窗,大多都是用的明德阁的纸。我又怎会不了解。”
他拿起一张纸,透过书房窗前的光指点给沛柔看,“你瞧,明德阁的纸,在光下看,右下角总是有他们的堂号印着的,别人想仿也仿不来。”
沛柔从前也用明德堂的纸,倒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门道。
齐延就捉了她的手,要让她站起来,“所以我说,你也不必再看这些账本了。若是无事,天气也渐渐凉下来了,不要闷在屋子里,不如和我一起去花园里逛逛。”
沛柔却不理他,“你懂得这纸的不对,却不懂得内宅女子的心术。”
“这账本是大嫂交给我的,她手里有没有副本暂且不论,她既然要我查账,肯定是小常氏怎样交给她,她便怎样交给我了。”
“就算这账本是假的,到底能与市价差了多少,我也还是要算出一个大致的数额来,不然她们看我,岂不是如看草包一般。”
齐延就笑了笑,“就算是草包,也是草包美人,不是一般的草包。”
沛柔便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总之这账本还是要看的,不过我也确实不高兴亲自坐在这看。坐了两个时辰,坐得我腰酸背痛的。”
她又伸展了手臂,想放松放松,却被齐延一把抓起来。
“那就等着祖母把人送过来再说,你要么同我去内室歇息,要么同我去花园里走走,你自己选吧。”
沛柔一看齐延的眼神,就有些害怕起来。这个月的葵水走了没有几日,晚上同寝,他待自己也太热情了些……
于是她立刻站起来,义正言辞地道:“相公说得对,我觉得还是去花园里走走好些,每日不是坐着便是躺着,确实于身体不好。正好花觚里的花也该换换了。”
齐延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一阵,催促她去换衣服。而后望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自己坐下来替沛柔给太夫人写信。
他写与自己写也没什么分别,沛柔便放心去内室换衣服了。
选来选去,选了前生织夏也做过的,以熙和园中静湖为灵感做成的那条荷叶裙。那时候她穿着这条裙子,去松石书院门前等着齐延,想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去醉春楼用膳。
她仍然记得走在他身边时的那种心动,心境纯净的少女年华,两生也不过就只是那几年罢了。
沛柔穿着这条裙子盈盈向齐延走来,宛若一朵凌波于湖上的芙蕖。
他也很快就认出来了。她没有忘记的,他也没有忘。
那时候他其实与沛柔并不熟悉,与她见面的次数,还不如从沛声口中听到她名字来的多。
他只是在马球场上偶然救了她一次,而后她便一直都对他很热情,高门大户的娇小姐,总是想尽办法同他偶遇,甚至想与他同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