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页
沛柔已经许久没有骑过她的枣红马,此时见到它,有一种别样的亲昵。她很快上了马,齐延也是,回头一看,景理和絮娘却同乘了一匹。
“你的嫂夫人不会骑马,所以也只能如此了。”他这样说着,望着齐延的目光却还有几分得意。
这又是在同他炫耀?
沛柔就转过身来偷笑,夹了夹马肚子,在山路上走起来。
只有一条路,她走在最前也不怕迷路。她许久没有来山中游玩,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虽然山外已经日阳高照,可山中古木葱茏,还是十分阴凉,若不是齐延坚持要她穿上披风,恐怕她此刻便要觉得冷了。
这座山中的植被好像是要比其他她去过的山同时期都更茂密一些,走到后来,几乎觉得要遮蔽了日月。
幸而这样的路程也只有一小段,很快便又重见了日光。她在山中行走的越久,便越觉得熟悉,只是总也想不起来,让她觉得有几分头疼。
齐延一直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目光深沉,偶然她说话,他才回答几句。
前生这段路程,她曾经在夜晚时一个人走过。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山中的石阶前。虽然已经行了一半的路程,可这石阶仍然高耸入云,尽头隐藏在雾气中,不知通往何处。
絮娘见了,不免就有些发怵,“倒真是我见识短浅了,这样的山还真是从没有爬过。”
齐延就笑着对沛柔道:“你不必害怕,若是你走不动,我会背你上去的。”
沛柔倒是还好,也并没有那么害怕。齐延这样说,像是专门说给景理听的。
景理也不堪示弱,牵了絮娘的手,“你身子轻的如同柳絮一般,我就是将你背着爬完这座山,也算不得什么。”
齐延就回过头笑了笑,“验之果然好魄力,那我们这就走吧。”
就与沛柔携手,拾级而上。
山中似是刚下完一场雨,青石板的台阶上还有清凉的水渍,有青苔生于其上,生长出盎然的属于夏季的绿。
像这样的山中,应当有许多鸟雀才是,可是却很奇怪,连一声雀鸟的声音也不闻。只听见景理不惯爬山,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他们行了一个时辰,也只走了一半,景理便提议大家坐下来休息。
齐延是无可不可,可见沛柔也有几分疲惫的神色,便脱下了身上的披风,折起来放在一旁的青石上,让沛柔去坐。
沛柔没有同他客气,就在那青石上坐下了。
景理便道:“我说齐元放,你都不会觉得累么?走了这么多路,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齐延就转过身去,“这座山不过尔尔,走了这几步路,有什么累的。怎么,验之可是觉得累了?”
景理就气的背过身去和絮娘说话,没有理他。齐延也重新面对着沛柔,沛柔便拿出了自己的丝帕,轻轻替他拭去了额上的汗水。
虽然说他并不觉得累,可他是容易出汗的体质,走了这些路,也已经是满头的汗水。
休息过一阵,齐延就催促景理该继续往前走了,景理却磨磨蹭蹭的。
絮娘便笑着道:“再走这些路,我也实在是不能了。不如元放你带着沛娘先走,若我们休息够了,也能走得,便上去与你们汇合,若不能,也只在此处等着你们就是了。”
齐延听完,也就不勉强,笑道:“那嫂夫人自便即可。”
又回过身对沛柔道:“你也累了,我背你上去。”
沛柔刚想拒绝,就听到景理幸灾乐祸的声音,“乡君不必同她客气,他故意把我们弄到这个地方来,想必就是等着这一刻,在你面前逞英雄呢。”
齐延在沛柔面前蹲下身来,让沛柔靠在他背上,对景理道:“自己不能了,还说别人逞英雄,便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逞英雄。”
背起了沛柔,便往云中走。
沛柔在他背上,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一会同他说这个,一会儿同他说那个,时不时贴心地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
沛柔还是没有认出这是哪里。
她越是待他好,越是活泼,他就越心疼她前生一个人走在昏暗月色之下这段长路的时候。
他们终于走到了雾气之中,那雾气也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他们能看清前方的山门。
沛柔忽然沉默,让他把她放了下来。
她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了。是前生昭永十六年八月时,她为齐延求药的那座古刹。
她从前来这里的时候是夜间,只知道山下有水,可她策马而来,离河滩很远。她奔走在山路上,也只是凭着心中因对齐延的爱慕而生的勇气罢了。
她听过许多志怪故事,夜间山中的花草树木于她而言无异于鬼魅。她不敢多看一眼,眼中只有脚下的路。
不知疲倦地走啊走,从夜色深沉,走到东方既白。
等她终于如今日一般站在山门前,她已经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延像是没有发觉她此刻的犹疑一般,与她十指相扣,朝着山门走去。这一日的山门大开,并没有小沙弥在一旁。
沛柔不认得上山的路,寺中她注意到过的一切却都还记得,历历在心。
走过最后几级阶梯,右边便是寺门。
寺门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比山路上那些还要不平,仿佛是专门让人跪的。沛柔在寺门前的一块青石板前停下,慢慢地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