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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到此处,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海棠赶忙将纸包塞进怀中,挡在林姝蔓面前,虎视眈眈盯着门扉。
门扉吱呀响动,一张枯瘦的脸出现,是刘怀玉身边管家刘二。刘二身后跟着几个壮实奴仆,其中一人手捧托盘,上放匕首、白绫、酒杯等物。
林姝蔓看到这里已经明白,她的心中这一刻没有恐惧:“看来刘怀玉连晚上都等不到了。”
刘二心下一颤,不禁抬眼望去。被囚禁多日,缺衣少食,林姝蔓已面容饥黄,可此时她坐在木板床上,却如端坐在织锦雕花座椅上,周身富贵之势,可窥见从前。
刘二定了定神,想起刘怀玉嘱咐,硬着头皮道:“夫人何必想不开呢,如今您病了这些时日,少爷也是为你着想,让你不受病痛之苦啊。”
病痛之苦?林姝蔓心中讥笑,不理这话,只问:“他刘怀玉怎么不来?岂不是做贼心虚。”
这话刘二不敢接,额头沁汗,一个眼色,身后几个奴仆上前,将海棠钳住,又摁住林姝蔓。
刘二端了毒酒上来:“夫人别为难小的了,这酒一杯下肚,一会人就升天,最是无痛无苦,小的就替夫人做主选了这个。”
他钳住林姝蔓下颌,逼迫她张嘴,将毒酒倒进去。林姝蔓不停挣扎,却动弹不得。
一杯毒酒入喉,胃里迅速泛起热气。林姝蔓眼前模糊,过往回忆涌上心头。她不甘!她还想再见爹娘哥哥一面,还想再见雪梅海棠忠心的丫头一面,刘怀玉毁了她半生,踩着她爬上了高位,她如此不甘!
她嘶哑着嗓子叫喊:“告诉刘怀玉,我会看着他!太子的兵马就在城外,三皇子逆臣贼子必没有好下场,刘怀玉这个三皇子的走狗哪里逃,我会看着他家破人亡!”
她声音暗哑,有血沫随着激动的话语喷洒,按住她的仆奴都吓坏了,不禁对她的钳制。刘二面色惨白,怒斥:“不长眼睛的东西,还不快捂着她的嘴!这话让少爷听到,还有你们的好!”
奴仆慌乱上前,捂住林姝蔓口鼻,不过片刻她就没了声息。刘二这才长出了口气,可林姝蔓死前的话浮上心头,又平添了几分阴影。
屋内烛火摇曳,屋外寒风凛冽,谁也看不见,林姝蔓的魂魄飘起,飘荡在刘府,注视着这个地方。
她看着她最后的大丫鬟海棠亦死在毒酒之下,两人的尸体被弃尸荒野,孤苦伶仃。她看着刘怀玉取新妇,周青青坐上正室位置,周青青所出的一男一女也都变成嫡子嫡女,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她的存在没人想起,没人忆起。
林姝蔓耐心等待,终于半年后,镇国公世子贺千空统帅三军攻破京城,擒住三皇子。太子继位,三皇子一脉树倒猢狲散,刘怀玉一家接被捕。
她看到年过半百的父亲抱着她的遗物哭泣,她的灵魂亦涌起无限的痛,可天人永隔,她不过是缕不甘的残魂。
继位的太子实行仁政,战火纷飞的京城很快稳定下来,可这都不是林姝蔓关心的。直到刘怀玉被斩首那天。
她看着刘怀玉、周青青一如她当初的狼狈模样,穿着囚衣,绑在囚车中游行,一阵阵快意涌上心头。她听着判官宣读刘怀玉的罪行,注视着斧头斩落刘怀玉的人头。
人头落地,一瞬间,她的时间流动,她的不甘消散。林姝蔓开始消散,这一生纷扰划过脑海,她长叹一声,闭上眼。
第2章 今生
成景十年,春。
彷佛一场大梦,林姝蔓猛地惊醒,金丝缠蝶花的大红被子从她胸口滑落,乌压压的黑发散落在后,头顶是柔软清透的蛟纱帐,屋内香炉正飘荡缕缕轻烟。
一切都那么的平静、祥和。
一只手挑开帘子,海棠明艳的脸出现:“姑娘醒了,正巧夫人差琥珀来问,姑娘可要跟着去礼佛?”
林姝蔓愣住了,这一切怎么回事?自己和海棠不是死了么?娘?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不再枯瘦干枯,手指细嫩白皙,指甲玲珑剔透,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难道自己回到了过去?
她试探的问:“我有些睡糊涂了,今个是什么日子?”
海棠抿嘴乐:“姑娘忘了,今个四月十五,夫人打算去明安寺礼佛呢。”
四月十五礼佛!她想起来了,她回到了五年前!没出嫁前!
太好了,她可以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她可以不用嫁给刘怀玉……
不对,林姝蔓脸色煞白,窥着海棠小心翼翼问:“那刘怀玉……”
海棠奇怪她直呼其名,却还是回答:“大少爷说刘公子要下午才能过来。”说到这里,海棠抿嘴乐:“夫人也说了,姑娘想要等刘公子,就不用和她去礼佛。”
果然,林姝蔓手指尖颤抖,这个时间点,她已经和刘怀玉定亲了!
林姝蔓只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定亲又如何,她如今回来,定要和刘怀玉退亲。
可怎么退亲却有些犯难。之前爹娘其实都反对两家结亲,是林姝蔓磨了很久说动两人,定亲后,刘怀玉表面做戏,对她呵护备至,容忍她的骄横脾气,爹娘渐渐对他改观,反倒庆幸这门亲事结的好。如果现在林姝蔓又去说退亲,不说爹,娘都不会同意。
再来,林姝蔓也不愿自己先退亲。这世道对女子苛刻,退亲的女子总会被人议论,即使女子没有过错,也会被人猜测。退亲后,刘怀玉却可以有万种理由开脱,再继续找个高门女子当作跳板,官途依旧明亮。这是林姝蔓最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