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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明半推半就的被他拉走,临走时四疯子还回头瞅了瞅茂菊,他这个三堂妹儿嘴巴了得,但这回也算是把王崇明得罪透了,他是知道这货小肚鸡肠的性子。茂菊见他看来也吐了吐舌头,她才不后悔哩,难道看着伍哥和那人打起来?
☆、馍馍和炒糖
夜里区政府家属院,靠北是分给特务队王队长他们的一溜平房,关了门也能听到发电机突突的闷响。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王崇明的神色晦暗莫明,干瘦的王队长半靠在桌边小声说:“打听到今天来的人是给米家送年礼的。”
“米鸿润那小子年前订了婚,是杨家一个佃户的女娃。”
王崇明歪了歪头:“佃户家的女娃儿?”
想起茂兰身上的衣服,样式虽然老气但也是上佳的布料,佃户的女儿?看来真像老爹说的,杨县长这些年没少给他弟弟家捞好处,佃户家的女儿也养的这么白嫩。
“恩,说她家两个女娃,要嫁过来的是大姐。”
王崇明一伸脚把地上的火盆踢翻砸在门上,屋里扬起细蒙蒙的白灰,王队长捂着鼻子呛咳道:“咋?你看上的就是老大?”
“哼,何止?”王崇明咬紧牙齿,想起被茂菊当众奚落:“两个小娘皮,操她奶奶的,给老子等到,迟早都要落在老子手里!”
王队长踢开门冲隔壁喊:“都死了?赶快给老子重新端盆火过来。”然后捂了捂敞开的衣领嘀咕了一句冷死人,才关门回来凑到王崇明边上问:“哥,你今天着急忙慌的回来,二伯到底捎了啥口信?”
王崇明这才想起今天自己忙着赶回来,是为了赶下午邮局的车进城:“你也晓得我还管着接收新兵的那档子事,老爹今天叫人来喊我回去,说是上头分了一批人下来。”
“那你今天咋回去?”王队长对自己这个二伯是又敬又畏,被安排到这样偏僻小镇上也死心塌地的帮着办事:“哎呦,我的亲哥哎,这女人算个鸟?有杆子枪还怕找不到洞?二伯放来你的时候就说了,喊你必须马上回去,耽搁了正事他倒是不会骂你,到时候肯定是你弟娃儿我给你顶缸。”
“晓得,晓得,屁话多。”王崇明把脚甩上桌边向后仰靠着漫不经心的说:“我下午就打电话过去了,明天城里派车下来接,晚个天把莫得啥。”
王队长这么说也是怕这大少爷犯拧劲儿,他要死活盯着这档子事情不肯回城去,回头二伯娘肯定要说这看到女人走不动路的德行,一定是被自己带坏的。这么想着便又偷偷在心里鄙夷他这堂哥,看到两个村姑也能掉了魂儿,啥眼光?
“米鸿润啥时候娶媳妇?”王崇明对茂兰还念念不忘。
“听说是四月里头。”王队长揉揉鼻子:“咋?你想把这是搅黄了?”
“两个村姑而已,老子犯不着费这心。”王崇明冷冷一笑:“你给我盯紧了,一有消息就赶紧给我打电话,防着他们年里偷偷把事情办了,娶媳妇可以,但也要等老子先吃了头席。”
不说王崇明这边打着坏主意,到家的杨茂德他们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茂菊被哥哥训斥了两句胆子大便也就算了,阿祖和杨老爹全然不知情。
到是茂兰私下张罗着想要帮伍哥做双鞋,算是感谢他当日的维护,偷偷的去量了他的鞋样,才发现这男人一年四季都穿着买来的单布橡胶军鞋。冬日里头总是冻得青紫发胀,茂兰在鞋帮里多垫了层棉花,最后做出来的鞋子她两只小手揣进去也不嫌挤。
伍哥拿了茂兰做的新棉鞋,只是每晚洗了脚才穿着在屋里走来走去,平日里总是舍不得依旧穿着自己破旧的单布橡胶军鞋,茂兰看了几回也不见他穿出来,便暗自揣测难道做的不合脚?
日子又平静无波的向前走到了一月二十,又到了去镇上送油的日子,此时贴近年关已经是旧历年里的十二月二十三,杨茂德他们也来去匆匆也就在镇上歇了歇脚就忙着往回赶,因为今天是小年。
但是再忙中午还是和四疯子碰头吃了顿饭,在饭桌上四疯子说起王崇明回城后的事情。
“听说就晚了一天,早上就抬出来二十七具尸体。”四疯子说起这事也直嘬牙花。
“怎么会?咋死的?”杨茂德也一脸震惊。
“咋死的?冻死的,饿死的呗。”四疯子冷哼一声:“都是从贵州那边抓来的壮丁,你是没看到,这么冷的天一个个身上就几块破布,还有些人披着稻草和蓑衣,既莫鞋子又莫袜子,全都打着赤脚。”
“瘦得活鬼样,一个屁能崩倒三四个,就这些人以后能拉去打小鬼子?”四疯子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然后重重的把酒盅拍在桌上。
“既然是分来的新兵,咋能看着他们冻死饿死?”杨茂德揉揉眉心。
“王军长下头的人说还没正式接交,顺便找了个窝棚让他们等着,两天头莫说吃喝被褥就连水都莫人管。”四疯子闭上眼叹了口长气:“等到死了人看管的小兵吓到了,偷偷找边上的农民帮忙抬死人,这事才被捅了出来。”
“这时候我爹才晓得了,找人熬了稀饭送进去,就为这个还跟王军长手下的人起了冲突。”
“都冻死饿死了还不让管?”杨县长管了这么多年地方政务,虽然大把的捞钱,但是面子光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他跟杨老爹一样深知养羊的道理,治下少有这样恶性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