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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杨家大院到双凤场并不算远,等到了那里这件事他也就算是甩脱了手,再加上缴枪事件也算过关,杨茂德一直悬着的心略放了放,仰头喝掉杯里的残酒,才记起这是二妹的定亲酒哩,恩,味儿是不错。
仰头的他没注意到,一旁昏昏然嘴里嘟囔着醉话的朴军长,偶尔一抬眼间那目光森然清冷,哪里有半分喝醉的样子?
☆、真假张麻子
喝醉的朴军长和林队长要坐滑竿,走不得远路的杨县长自然也要坐滑竿,最后就连跟来的六个大兵中也有三个喝多了要人抬,杨茂德叫人去后山的孙家大院借了副滑竿,才将这帮大爷都运走。
再加上装枪的大箱子,赎枪款的钱箱子,送给杨县长和林队长他们的土产,杂七杂八的又搜罗了一堆,最后这支护送队伍居然有四十多人,比平常送油的队伍都要壮观,相当于大院里百分之八十的男丁,杨茂德把家里截流的枪支都带上了,万一遭遇张麻子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黄天忠他们这些帮厨传菜的,只是匆匆的扒拉了几口饭,便被杨茂德带着跟队出发,林队长看见队伍里一身新衣分外精神的伍哥笑了笑:“呵呵,辛苦了,大好日子里还折腾你。”
“不过今天只是定亲酒,陪我们走一趟也不耽搁啥对吧。”说完他自己哈哈的乐了起来,伍哥只要遇到关于茂兰的事情便有些抹不开面,此时抿着嘴角脸上一片僵硬的表情。
杨茂德一行人出发时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了,队伍里还准备了火把,他们这些人还要抹黑赶回来,黄天忠走时冲自家媳妇挥了挥手:“热着菜烫着酒,等我们晚上回来跟伍哥好好喝一顿。”
新媳妇笑眯眯的哎了一声,谁也没料到这句普通的话,成了夫妻俩最后的交谈。
在杨茂德他们离开一个多小时后,收拾完中午的一片杯盘狼藉,大厨房又接着开始收拾晚上的饭菜,远地方的人已经开始回程了,杨老爹将几个族里的远亲婶娘留下来,一方面是难得往来一回多耍几天,另一方面也是让她们能教导教导茂兰,毕竟杨家现在能当家理事的阿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的媳妇儿。
还有些留下来吃夜饭的是附近的佃户,比如后山的孙家大院,或是对面梁上的豁子口的几户人家,这些人占了离杨家大院近的光,比起其他的佃户和杨家要亲厚些,人家说是留下来蹭好吃的,其实未尝不是给你做脸面,凑些热闹的人气。
唱大戏也得有人捧人场,杨老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多招待一顿饭的事情,便吩咐大厨房还是按照中午的规格来准备,天忠媳妇儿帮忙洗了碗,便背着背篓去垛子墙外的菜园子割包菜。
新媳妇儿脸上还带着姑娘特有的娇嫩,眉眼弯弯含着甜笑,对于新婚的生活她十分满意,丈夫疼爱婆婆也不挑剔,哥哥嫂嫂也处的来,大院里的人也很亲善,这样的日子便是没人注意到她的角落里,小媳妇脸上也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菜园子里比起其他的季节显得空旷了许多,不过那墨绿趴地的菠菜,打着卷儿泛着娇嫩淡黄的黄芽白,白多绿少看起来十分肥厚的甜葱苗子,样数不多却别有一番冬季中的密甜味道。她用镰刀齐根将那翠绿的大颗包菜割下来,又检查了下那些个头还小的,垒垒土整理整理捆扎的草绳,冬天里暖洋洋的太阳照下来,周围的花花草草似乎都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花,嘴里哼起了乡间的小调,田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忙活,却觉得十分的悠闲幸福。
不知道是不是晒得太久眼睛花了,偶然抬头间她看到对面坡上下来了许多人,天忠嫂子揉揉眼睛,真的是许多人!一眼张过去密密麻麻怕是不少于六七十,她惊讶的微张嘴,心里还在猜测这是来杨家走人户的?哎呦,这个时候才来都错过中午的正酒了。
同样发现从对面坡上下来人的,还有大院筒子楼上的炳叔,老头中午喝了点酒搬了椅子坐在筒子楼顶上晒太阳,正好对着的就是那下来人的坡口,其实有人出现在半山腰时,他就看到了不过没怎么在意,等到了山脚下林子变得稀疏的时候,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那些背在身后的□□就再也遮挡不住。
老头非常警觉,这些人刻意避开林间小道,一路抓靠着树木向下滑行,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可谓来者不善,他紧张的站起来冲着楼下喊:“来土匪啦!来土匪啦!快关大门。”
那对面的山坡路口到大门这里隔着一个山涧,走大路是要拐过一个弯口的,少说也还有一里多地,老头连声喊着一边往大门方向跑去,路上闻声出来的不过寥寥几个妇人,他这才想起大少爷将院子里绝大多数男丁都带走了,这个档口遇到土匪上门,真真是点子背到家了。
“关门关门。”他挥舞着手示意身旁的人帮忙,心惊肉跳的跑得快要断气了,因为他晓得他这是在跟那些土匪赛跑哩。
“啥?土匪?哪里来的土匪?”听到他的喊声,大多数妇人第一反应,都是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只有一个人跟着炳叔往大门方向跑。
后头的人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才陆陆续续的跟着跑过去看情况。
“土匪来啦,土匪来啦!”这次的呼喊声是从大门外面传来的。
已经跑到的炳叔开始动手移开挡门的大石,他抬头看到对面弯里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娃一边喊着一边向这边飞快的奔跑:“哎呦!是平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