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画中语
名医贵女 作者:贫嘴丫头
名医贵女 作者:贫嘴丫头
207,画中语
虚怀方丈的画闻名天下,至今流传十几幅,但此时司马秋白手中这幅画却不在这流传的十几幅名画列表中。也就是说,这幅画并非对外公开,只是留作了私藏,临终时留给了自己弟子保管。
虚怀方丈的弟子最终也圆寂,而后将画在留给自己的弟子,一代一代。随着时代变迁,这幅画也几经易手,最终便流传到外界,被私人所收藏,而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被这画痴司马秋白求得。
“涟漪郡主,您看出了什么,请快讲。”司马秋白惊讶,惊喜,焦急地催促。
苏涟漪看着画,皱眉凝思,“正如我刚刚所说,我对画研究并不深,只是说出直觉罢了,御史您看这里,”说着,手指山顶那飞鸟,“最大的矛盾点便在这里。像虚怀方丈这般高人,不会犯低级错误,像这样高万仞的山峰,山顶不会有飞鸟,若说真有鸟,那只能是苍鹰。
而鹰,是为表达雄心壮志、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象征,可以翱翔在天际、可以盘旋于高原、可以叱咤于战场,但在山顶的松柏间飞,意味着什么?”
司马秋白自然也早就注意,却百思不得其解,“会不会是虚怀方丈的笔误?因此这幅画并非公开于世,而是转交给亲传弟子?”猜测着。
涟漪摇头,“不,若真是笔误,定第一时间销毁。既没销毁,又将此画让最亲近的弟子保存,只有一个原因——这幅画讲的是一个秘密,一个方丈心底的秘密。”
司马秋白惊讶,“秘密!?这幅画……说明了什么?”他双眼直视苏涟漪,一动不动,眼中满是疑惑、期待,还有钦佩。
涟漪一时间未语,看着这幅画,将自己想象成当时正在画此画作之人,却觉得越来越心酸。
司马秋白吓坏了,“郡……郡主,您……您这是怎么了?是……是在下哪里做错了吗?您别哭,别……”说着,从怀中掏出随心手帕,慌张地递给苏涟漪。
涟漪也没想到自己看着看着便流了泪,苦笑了下。为何流泪?也许是方才太过专注,忘了那种心底的压抑,忘了高耸的心墙吧。或者,她体会到了画此画作之人当时心底的苦闷欲求。
“不用了,谢谢。”涟漪婉拒了司马秋白递过来得手帕,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丝帕,将面上泪轻轻擦干。“是顾忌,是思念。思念爱人,求而不得。”
“啊!?怎么可能!?”司马秋白被深深震住了,“郡主可不能乱说,这画是出自……”
“出自一名方丈、一名得道高僧之手。”涟漪整理好了心情,那动容已不再,面上是淡然的笑容。
司马秋白急得结巴,“是……是啊,虚怀方丈可是得道高僧,四大皆空的高僧,怎么会……会……爱人?”
涟漪噗嗤笑了,“谁说高僧不会爱人?高僧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只不过,在他们思想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信仰罢了。司马御史,千万别把人想得那么简单,人是最复杂的,有时别说无法了解一个人,也许他自己也无法了解自己。”
司马秋白面色苍白,他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过无数猜想,却从来没向虚怀大师红尘未断的方向考虑。
涟漪继续道,“这山,便是虚怀大师所居住之地的化身,而着山峰高万丈,从山脚起便有浮云环绕,想表现这等高峰并非存在于世间,而是存于方丈的心中。这是对佛主的敬爱。
这鸟,便是虚怀大师本人的化身。他本应是翱翔在天际,如今却只能在山顶徘徊,陪伴它得也只有这山顶唯一的松柏。御史您看,这鸟的视线,并非是俯瞰大地,也非是仰望天空,而是痴迷地盯着这颗松柏,想来,这松柏代表着一名女子吧。”
司马秋白急了,“郡主您的推论在下无法苟同,没有规定,松柏便一定是女子,也许……也许……”
涟漪笑了,“是啊,一般以花来比喻女子,但如今这鸟却痴迷地看向松柏。不知御史可亲眼见过松柏。”
司马秋白点头,“松柏主要分布在北方国度,例如轩国与木神国,在鸾国与木神国交接处有上一些,在下曾见过,不知郡主何意。”
涟漪道,“御史说得没错,松柏分布在北方,耐寒惧暑,四季常青无落叶,正是因此,松柏一般有两种寓意。一为长寿不老,二位纪念逝者,永垂不朽。”
司马秋白低头看着那画作,那松柏枝叶茂密,姿态婀娜,若是细看,根本不像什么寿星而真如同一名女子,“郡主的意思是,虚怀大师画中的松柏是一名已不在人世的女子,是他心底所爱?”
涟漪点头,“我的猜测便是如此。虚怀大师最爱的女子不在人间,他便遁入空门,一心向佛。虽四大皆空,但在一些特殊的日子或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忍不住思念那名女子。信仰与爱情,现实与思念,虚怀大师日日矛盾、夜夜思索,最终出了这幅矛盾重重的画作。”
司马秋白被苏涟漪说得迷糊,云里雾里,“不……我还是不信郡主您说的,您说的也都是推理,有没有更切实的证据?”
涟漪无奈地笑,抬头看向司马秋白的双眼,竟发现那双眼无比纯净,带着十足的执着,“很重要吗?”
司马秋白一愣,“啊?”
涟漪又补充,“这幅画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到底是方丈红尘未断还是报国无门,更是其他原因,很重要吗?斯人已逝,无论是英雄也好、伟人也罢,最终化作一捧黄土,后人再去追究这些逝者的对与错、他们的成就与遗憾,还有意义吗?”
司马秋白被苏涟漪说得更愣了,但还是下意识地摇头。
涟漪笑道,“与其有花心思和时间研究这些毫无意义之事,都不如将精力放在现实中,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在自己有生之年,帮助更多的人。”
司马秋白听见苏涟漪这话,十分赞同地点头,“对,涟漪郡主说得对,追求自己心中理想、帮助需要帮助之人,这样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涟漪心中好笑。这司马秋白才名在外,更是列为京城四公子,她原本以为他是多么高傲之人,却没想到,他如此单纯和热情。突然想到今日京城盛传的婚事,她忍不住问。“司马御史,今日我听闻金玉公主说,您很快便与户部尚书二千金刘小姐喜结连理,可有此事?”
司马秋白点头,“恩,是啊,还有月余我便成婚了,请柬已送到了云府,到时郡主与将军都要来喝杯喜酒才是。”
涟漪看着司马秋白不喜不悲的表情,疑问,“你喜欢她吗?”
司马秋白带了一丝羞涩,道,“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其实我都未和她说过话。”
苏涟漪不解,“你既然不喜欢刘小姐,为何要同意这门婚事?”
司马秋白还低头研究着画,反复将刚刚苏涟漪的话映照在画中,越看越觉得她的猜测有理,虽没什么具体根据。“在下年纪也不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家母的意思,在者说,我虽不喜欢刘家小姐,也没有其他喜欢之人,所以既然娶谁都是娶,便顺了母亲的意罢。”
涟漪道,“那若刘家小姐品行不好,跋扈无礼怎么办?”说完这个,猛然发现自己今天真是多嘴了,“抱歉,御史家的家务事,我不应多言。”她今天话很多,不知为何,也许是刚刚那幅画真的让她窝心吧,同样的寂寞。
“没,郡主您这是关心在下,在下能看得出。”而后,很认真地想了下,“她若对母亲无礼,在下定不饶她。但若她对在下无礼,那便简单,只要与皇上多请下一些出京的差事便解决了。”
涟漪心中暗暗叹气,之前一直矛盾是否要将事情提前解决,但如今看到为人耿直心思单纯的司马御史,便最后下了个决心。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会遇到何等困难,定要提前!绝不能让御史一家被牵连其中。
苏涟漪在这边想着,司马秋白却还在纠结那画,“涟漪郡主,我越发觉得你说的在理了,以虚怀大师的习惯,其作上必有诗作,但这幅画既是欲流传的成品,为何不提诗?还有,这空白处……我竟有种猜想,这空白处是大师留给懂他之人的。”
涟漪顺着司马秋白手指的方向看到山峰一侧的空白,点了点头,“是啊。”
司马又有了新兴趣,“那若虚怀大师当时创此画作时真如同郡主所说的一般,大师会提什么字呢?”
涟漪这一次并未推脱,垂目颔首,视线一次次扫过那痴痴望着松柏的鸟儿,那种隐隐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郡主您怎么了?为何面色不好?”这一次,就连司马秋白也看出来了。
涟漪苦笑着摇头,轻轻吐出。“思绪万千,下笔无言。”
“什么?”司马一愣,追问,生怕自己听错了。
涟漪未抬头,还是看着那鸟儿,“思绪万千,下笔无言。”又重新说了一次,咬字真切。
“好!好!真是太贴切了!”司马秋白拍手叫好,“这八字,虽无辞藻华丽,却真切将那矛盾心思表了出来。郡主,若之前我怀疑您的猜测,但因这八个字,我真的相信了,也许正是这种矛盾心情,才做出了这矛盾的画作吧。”
雨停了,但天却未放亮,因已近傍晚。
已经近一个月,为何云飞峋还未有第二封书信?难道他不知她是如何思念?难道他就毫不想她?
从前也分开过,也思念过,与此次相比却丝毫不值一提,难道是因如今已成婚了的原因?
这是苏涟漪第一次如此空虚、寂寞,竟发生在婚后,无比可笑!
“今日耽误了郡主宝贵时间,在下十分抱歉,但也受益匪浅,在下先告辞了,郡主也早些休息。”司马秋白恭敬道。
“司马御史言重了。”涟漪起身相送。
但刚出门口,司马秋白却停住了脚,矛盾挣扎。
片刻,司马秋白如同下了决心一般,猛地转身,对着苏涟漪弯腰就拜,“涟漪郡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能否教习在下画作?在下对您十分崇拜。请郡主一定要答应。”
苏涟漪早就预料到司马秋白求教的这一天,不算十分惊讶,“司马御史,我可以答应你,但最近一段时日也许公事繁忙无暇顾及到你,等这件事忙过了,我会主动找你,好吗?”
司马秋白没想到苏涟漪这么容易便答应了,按理说这种绝学秘籍一般人不轻易外传,大为感动,“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苏涟漪吓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司马御史不要如此多礼,我只是答应会教你素描技法……”
“不,郡主既已决定教习在下,便是在下的师父,这师徒之实便落下,从今以后,您就是我司马秋白的师父了。”说着,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正在这时,李玉堂正好走了过来,静立在一旁,毫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苏涟漪见此,赶忙道,“我这里要忙了,司马御史您先走吧,素描我定然教您,但这师徒还是算了。”
“好,那弟子便先行离开了,师父您先忙,师父您保重身体,师父您若是有时间便派人告知弟子,无论何时何地,弟子都会前来。”司马秋白心潮澎湃,怎么也没想到涟漪郡主就这么答应了自己要教他那么神奇的作画方式。
就这样,抱着用油纸仔细包裹画卷的司马秋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李玉堂这才安静道,“郡主,这是近日的营业汇总。”说着,便递了过去。
涟漪伸手接住,“辛苦李公子了。”
“若郡主没其他事,我便下去了。”李玉堂也不做客套,直接告辞。
涟漪看着李玉堂远去的身影,想到还在刻意躲避她的叶轩,一头乱麻。
为什么他身边的男人都要喜欢她?难道这天下除了她是女人就找不到其他女人了?在处理同僚感情上,苏涟漪真痛恨自己的性别,为何就不能像男子那样毫无旁骛的相处?
一低头,看见了门旁立着的伞。这伞是司马秋白遗落下的伞。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张画,那种孤寂重新缭绕在脑海中。飞峋,你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从前未成婚时,觉得亲密无间;但如今成婚,却有了很大的隔阂?
这种隔阂感,从前便有,但因公事等便减淡了许多。如今,这隔阂已不容忽视,让她没有了安全感。
李玉堂即将入前厅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身朱红官袍的苏涟漪还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门旁的一只伞,不知在想什么。那高挑挺拔的身影没了平日里的自信,竟多了一抹孤独。
李玉堂眼神变了变,最终随着一声叹息,其身影消失在大厅前门。
……
几日过后,柔芷宫。
柔芷宫大堂,坐在正位的非但不是柔芷宫的主人柔妃刘穆柔,相反却是皇后崔澜馨。
只见一身凤凰朝圣斑斓叠裙宫装的崔澜馨一扫从前的郁郁无欢,神采飞扬。但那欢乐却隐藏在她双瞳中,脸上却是带着怒容。
“柔妃妹妹,你不是说怀有龙子吗?那龙子如今在何处?”崔澜馨的声音高贵威严,但若是仔细听去,内其却有一种揭发人阴谋后的洋洋得意。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一定要听臣妾解释,臣妾……臣妾也不知,那一日只是晕倒,而后醒来时便听闻钱太医说臣女有了身孕,后来……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刘穆柔的无措不是装的,若是演戏,此时应该梨花带雨,但她非但哭不出来,脑海还一片空白。
伺候刘穆柔的宫女太监嬷嬷们也在一旁跪了一地,所有人满脸惨白,知道是要遭大难了。
“钱太医?”崔澜馨轻轻瞥了狼狈跪地的刘穆柔一眼,微微侧头,“宣钱太医来。”
“是,娘娘。”伺候皇后的大太监立刻答道,转身便欲亲自召唤。
“等等,”崔澜馨又叫住了太监,微微一笑,“除了钱太医,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悉数到来,这是一件极其恶劣的是件,这件事若不严肃处理,后宫便没了规矩。”
刘穆柔双眼空洞地看着地面,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钱太医不是说她有孕了吗?清晨刘太医为她诊脉为何又说她没有身孕,到底事怎么回事?
崔澜馨高高在上,在她身旁站着两名穿着官服的老年男子,除了刘太医外,还有一名太医。事情还要回到清晨,刘太医为身怀有孕、集万宠于一身的柔妃问诊,却怎么也察不到喜脉,当时便没吭声,只说了柔妃身体安好,转身便去了金阙宫。
虽然如今宫中柔妃势头强盛,但皇后娘娘的凤威也不容忽视。
这一段时日,柔妃高调立威、拉拢势力之时,皇后也没闲着。除了派人时刻严密监视柔芷宫的一举一动外,还调查了所有与柔芷宫往来之人,其中,便查到了第一女道师苍鸿子。
经过周密的调查才知,苍鸿子与这刘穆柔关系匪浅,这苍鸿子甚至以出家之身认了刘穆柔为义女。
一种女人的直觉告诉崔澜馨,刘穆柔突然得宠和突然怀有身孕,定是于苍鸿子有关。只不过她从前的猜想是,苍鸿子有道法在身,为刘穆柔施了一些法术罢了。
今日清晨,忽有刘太医前来禀告说,柔妃肚子孩子突然没了,喜脉消失,也将崔澜馨弄了一头雾水。但她善于把握机会,除了刘太医,又宣了名太医到柔芷宫去,说是以皇后的身份关心怀有身孕妃子的情况。
刘太医再次细细诊脉,而后又让另一名太医诊脉,最终结果如一——柔妃娘娘绝无身孕!
不大一会,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前来,一时间柔芷宫大堂被挤得满满。跪地的柔妃被嬷嬷丫鬟扶起到一旁软椅上,而后包括钱太医在内的所有太医轮流为柔妃诊脉。
整个柔芷宫乌压压的人,却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瘆人。
“如何?”崔澜馨赶忙问,十分关切的模样。
刘太医拱手道,“回皇后娘娘,这个情况比较特殊,能否容我们太医院商讨下?”
“恩,去吧。”崔澜馨道。
刘穆柔一下子扑到在皇后脚前,抱着其腿哭喊着,“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一无所知,臣妾也是被蒙在鼓里,这有没有身孕……臣妾自己也不知道啊,都是这群太医说的,一会有、一会无。”说得好不凄惨。其实刘穆柔真的如此无辜。
崔澜馨垂着头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刘穆柔,心中想说——对有无身孕一无所知?若真一无所知,为何又日日找人寻那酸酸的梅子?有几次甚至讨到了她金阙宫。
寻梅子是假,故意挑衅才是真吧,真以为有了身孕便无法无天了?她崔澜馨是皇后便永远是皇后,无人可替代。
虽是这么想,但面上却还是一派温和公正,“柔妃妹妹你先起来吧,本宫虽掌管六宫,但这等大事却也是拿不了主。太后娘娘去北林避暑,皇上早朝未归,你且先等等,一会皇上下了早朝便会来了,定会给你个公道。”心中想的是,刘穆柔,你的死期到了。
那刘穆柔为何前几日跑到金阙宫去耀武扬威?还不是因之前皇后打压她打压得紧了,从人生低谷猛然攀到高峰,有些恍惚不知轻重了。
不大一会,门外便听太监唱喝——皇上到。
屋内所有人都整理衣襟,为皇上三拜九叩,口呼万岁。
夏胤修刚下早朝,便见到忧心匆匆的安禄来禀,说后宫发生大事了,柔妃娘娘的喜脉没了,把夏胤修也生生吓了一跳,赶忙带着众人赶到柔芷宫。
夏胤修在大堂的正位上坐好,面色严肃,周身散发出的肃杀让整个大堂内之人都忍不住抖上三抖,就连刚刚幸灾乐祸的崔澜馨也有了一些惧怕。
“柔妃,这到底怎么回事?”夏胤修怒道。
刘穆柔噗通跪下,“皇上,臣妾真的冤枉,臣妾真的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次,真的委屈的哭了,梨花带雨。“诊断臣妾有孕的是太医院,如今说臣妾没有身孕的也是太医院,臣妾是无辜的,臣妾也被戏耍其中。”
夏胤修狠狠一拍旁桌。“太医院的人呢?都哪去了?”
“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一旁的崔澜馨赶忙道,声音温柔,“太医院群医认为此事很刺手,正开会议论呢。”
正在这时,一旁屋子中的太医们依次而出,齐齐也皇上叩礼。
有两人上前,一是太医院院长刘太医,另一位便是最早为柔妃诊出喜脉的钱太医。
钱太医道,“启禀皇上,最早为柔妃娘娘诊出喜脉的便是臣下,当时为慎重起见,臣前后诊了多次,都是喜脉,除了臣外,前几日也有其他太医为柔妃娘娘诊过,也都是喜脉。”
夏胤修又是一拍桌,“那好好的喜脉,哪去了?”
刘太医道,“皇上请息怒,刚刚太医院开会讨论,得到一种结论,会不会是因柔妃娘娘从前的特殊饮食,造成了喜脉的假象?而如今这饮食恢复到了正常,假象喜脉自然消失。”
“饮食!?”除了皇上和皇后,包括柔妃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崔澜馨虽年纪尚轻,却也不是吃素的,她早就恨这刘穆柔到了骨子里,如今有机会,哪肯放过?
“平日里有谁伺候柔妃起居,都带上来。”声音不大,却有着固有得凤仪。崔澜馨真想为刘穆柔洗刷冤屈吗?自然不。这刘穆柔从前在公众埋下众多眼线,在自己公众定也有不少猫腻,她何不趁此机会将柔芷宫见不得人之时在皇上眼前一一挖出?
不大一会,从贴身伺候刘穆柔的大宫女、嬷嬷到柔芷宫打杂干粗活的小宫女都召了来,在皇上皇后面前跪了一地。
崔澜馨道,“平日,是谁伺候柔妃饮食?”
其中有一名宫女跪着上前,声音颤抖,“回皇后娘娘的话,自从柔妃娘娘被诊出了喜脉,平日饭食便在宫内小厨房中由奴婢和其他两人共同做,但皇后娘娘明察,真不是奴婢们动的手脚,奴婢们冤枉。”
崔澜馨眼中闪过诡异,声音还是一派威严,“好好的喜脉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今日定要查出个原因,别以为能蒙混过关,若找不到真凶,你们这群人一个都跑不掉。”
夏胤修任由皇后处理,未发一语,黑面地坐在一旁。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跪地低头不动。
“这几日柔芷宫有何异样,无论大事小事,一一说来。”皇后道。
刘穆柔一下子便知了皇后的意思,双手狠狠搅着裙角,却不知要如何反驳。如今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起初,跪地的宫人都不吭声,就低着头。
皇后冷笑了下,“本宫最后说一次,你们只有两条出路。一,说出这几日柔芷宫发生的诡异之事,找出真凶,洗脱你们自己的嫌疑。二,找不到真凶,那每一人都是真凶。本宫出事想来公正,不会偏袒某一人,更不会放过某一人。别逼本宫狠下心肠。”
这一下,跪地众人都恍悟,开始争相恐后地说起这几日所有能回忆出的反常之事,例如某个太监收了谁谁的好处,例如哪宫娘娘送来什么什么土特产,最后,就连某个宫女半夜多起一次夜都被说了出来,只为洗脱自己的嫌疑。
整个柔芷宫热闹一片,丝毫没有什么礼仪尊严。
其中,自然有不少权贵的名字被提及,也有不少前来投靠的嫔妃们被揭发。
可以说,崔澜馨的此行收获颇丰。同时,令她惊讶,她本以为如此狼狈的景象定然惹皇上愤怒,却没想到,皇上从始至终只黑着脸端坐,并未表现其他不快,好像是看戏一般,更好像是……鼓励她继续挖掘。
这时,有一名宫女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与此事无关,奴婢想到了一件事,想来……想来……”
已十分狼狈却不知如何辩解的刘穆柔冷笑,墙倒众人推,她倒要看看这贱人会说出个什么。她刘穆柔自认问心无愧,这些小人嘴脸她也都看到了,等她熬过了这个难关,定会要这群人生不如死。
“你说。”崔澜馨道,心中怀着希望。
那宫女看衣着不算是一等宫女,但地位也不算低。“回皇后娘娘,是……奴婢不止一次看到,柔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彩香向熏香炉中放什么东西。”
“大胆,皇上在此,你这贱婢也敢胡说八道!?”刘穆柔终于忍不住咒骂出,她不怕这些人吃里扒外,怕的是无中生有。她怕这贱人是其他人安插在她宫中无赖她。
崔澜馨微微一挑眉,有戏。“放东西?放了什么东西?哪个是彩香?”
“回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伺候在外室的宫女,平日里除了打扫外很少去内室,奴婢不知彩香放了什么,但奴婢敢肯定放了东西,而且不止一次,是……是……”好像不太敢说。
“说,有本宫在,没人敢拿你怎样。”崔澜馨笑着鼓励那人。
这宫女得到了鼓励和安慰,想到自己一个连心腹都算不上的宫女,千万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群嫔妃们的斗争中,便豁出去的说了,“是……是每一次皇上来之前,彩香都会向香炉中放东西。”
正在这时,宫女彩香已被皇后身侧的太监强押到了人群前方。
“你就是彩香?”崔澜馨发现近日之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好像要挖出什么秘密了。
皇后再次顺藤索瓜地解开谜团,但皇上却一直端坐在旁不发一语,非但不发一语,起初那愤怒的表情也逐渐减淡,恢复了平和严肃。
一身一等宫女穿着之人抖得不成样子,跪着连话都说不全,“回……回皇上……皇后,奴……奴婢就是彩……彩香。”
刘穆柔惊讶地看看向彩香,她敢肯定彩香不会背叛她,但为何彩香吓成这样?就好像是……做贼心虚一般,但她确实没让彩香在香炉中加任何东西。
“说吧,你在香炉中加了什么?”崔澜馨一字一句慢慢道,其威严压得人喘不来气。
彩香自然不敢说,既不想出卖主子,又无法违抗皇后的命令。
最后一咬牙,扫了一眼不远的柱子,猛地向柱子冲了过去。
“把她拿下!”崔澜馨吓了一跳,立刻叫道,心中越来越兴奋,此时感觉到刘穆柔的脖子已被自己捏在手心。
刘穆柔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分明没让彩香做什么,为何彩香要寻死,此时这情景,好像是彩香为保守什么秘密寻死一般。“彩香,你别寻死,你死了本宫真就有口难辩了,本宫行得端坐得正,本宫分明没让你加什么到香炉里吧?”
这话刚喊出,刘穆柔的脸猛然一白!
在香炉中加东西……在香炉中加东西……这不是一个月前,她派人做过之事吗?当时她为了挑拨皇后与苏涟漪之间的关系,命在御书房中的眼线冒着危险,将徐家的催情药放入御书房中的凝瑶香中……
难道……
刘穆柔的脸越来越白,突然想起,不知从何时开始,每一次皇上到来后,自己都饥渴难耐,无论与皇上多少次,都无法满足。有时皇上因国事累了想早早安歇,她也因太过饥渴而夜中难眠。
而后,在诊出了喜脉后,皇上便体恤她身体,虽在柔芷宫中安歇却不肯行房事,而她每一次都难忍得很。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偷偷问了贴身嬷嬷,嬷嬷说有孕的女子欲望都比一般强,而后她便将此事全归到了有孕之因上。难道并非如此,难道是被人下了药!?
徐家的催情药虽经过她手,但一股脑地都下给了皇上,自己根本没留丝毫,这药是从哪来的?
崔澜馨将刘穆柔的反常收入眼底,对那欲碰柱自尽的宫女道,“你以为死了便可了之?皇上在此,彩香,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君大罪,足以满门抄斩?你虽死,但你家人一个也逃不了。”
刚想咬舌自尽的彩香面如死灰,一下子泄了力气。主子固然重要,但家人才更重要。
“柔妃说得没有,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你主子都不怕了,你又有何不能说?”崔澜馨笑道。
彩香最终咬牙,下了决心。“回皇上、皇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全说,只求放过奴婢家人,他们是无辜的,奴婢万死不辞。是娘娘命人叮嘱奴婢,将苍鸿子道师送给娘娘的药,下到香炉中用以……用以催情。”
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柔妃娘娘竟为了得到圣宠,下催情药!
众人未发觉,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一人未表露出震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作为当事人的皇上夏胤修。只见端坐的夏胤修面上带着一丝了然,精致的双眼却迸发杀气,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带了嗜血。
“你胡说,本宫何时命人让你下药?”再说,那药早就没了,本来药量就不多,她悉数下到了御书房的凝瑶中。但后面的话,她却无法说出,只能有口难言。
崔澜馨心情越来越好,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多,夹杂着阴险。“彩香,你说柔妃命人让你下药,那人是谁?指出来。”
彩香点头,“是孙嬷嬷。”
一旁跪地的孙嬷嬷吓了一跳,“皇上、皇后娘娘,柔妃娘娘,奴婢是冤枉的,这彩香血口喷人,奴婢从未让她下什么药!”
彩香一愣,见孙嬷嬷拒不承认,呵呵笑了几声,而后从怀中伸出,掏出了一只荷包,“孙嬷嬷,你想让我彩香背黑锅?难道你忘了,六月初三那一日,你给了我一只荷包,说是柔妃娘娘打赏,里面有三两银子,还有一张纸条。”
“将荷包呈上。”崔澜馨道。
皇后身旁的嬷嬷上前,取了荷包,仔细检查了下,见包里除了一张纸条并无危险,才恭敬呈给了皇后。
孙嬷嬷一脸不可思议,“六月初三是刘大人的大寿,娘娘给柔芷宫上下打赏,只有银子,哪来的纸条?”
崔澜馨取出了纸条,见上面所写之字,正是刘穆柔的笔迹,而所写内容,便是将苍鸿子所送的催情药分出一指甲盖到香炉中,隐蔽行事。
彩香冷哼,“那纸条不是孙嬷嬷给奴婢的,难道是鬼?柔妃娘娘的字,奴婢也是认得的,那字条正是出自娘娘之手。”
夏胤修一伸修长的手,其意是也要看那字条。
崔澜馨赶忙笑着恭敬地将那字条放入皇上之手,而后转而对刘穆柔道,“柔妃,你还有什么可说?”
刘穆柔此时此刻终于彻底清醒,她是上了套了!
仔细想想,这事情一旦牵连到了苏涟漪,她便失去冷静。从灵儿入宫哭诉遭遇,到莫名得宠,而后便是皇后带群妃排挤,最后忽然被诊出有喜失了冷静分寸,从何时开始,她已没了理智。
当以为自己有孕时,她的危机感更大,她要为自己孩子争得更多,便开始暗中拉帮结派,以培植势利。
难道这整个都是一个阴谋,一个套!?诱着她一步步向前,越陷越深?
会是谁?是皇后吗?不对,难道是……
突然有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脑海中,那抹身影其实时常浮现,只不过一次次被她自我欺骗地压抑了下去,如今,无论再自欺欺人,那身影都已跃然入眼。
苏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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