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小妖却忽然站出来，走到尹尘面前，道：“我知道一个十恶不赦的妖怪！”
    尹尘觉出点味道来，似笑非笑的说：“是杀死你爹娘的那只吧？”
    “他是真的作恶多端，绝不仅仅因为我的一己私仇！”小妖道：“你是道士，总是和妖怪打交道的话，这点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尹尘确实是可以看出来，一只妖怪身上的血腥味，与缠绕在周身的“气场”如何，便道：“带路吧。”
    小妖立马放弃了今日的觅食行动，对身后的弟弟妹妹们道：“你们先回去，哥哥要带这位大人去为爹娘报仇！”
    其他妖怪还小，不明白爹娘的意思，只知道照顾他们的哥哥要跟眼前这个巨大的怪物走了，顿时齐齐围住小妖，叽叽喳喳说着“哥哥”、“不要走”。
    小妖：“放心吧，哥哥会回来的。就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们也先到白哥哥那里去，在家里安心呆着。”
    尹尘站在一旁，看着一群小妖之间的互动，忽然觉得眼下的状况有些奇怪。自己一个平时间斩妖除魔，与妖怪敌对的道士，现在怎么会站在这里，看着一群妖怪叽叽喳喳说着话，却什么都不作为，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但让他亲手杀了这一家人，他又似乎做不出来。
    ……什么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认可了妖怪人性的存在，甚至还用“一家人”来称呼他们了。
    小妖让一群小小妖们回了家，自己带着尹尘去了那杀害他父母，霸占他家族领土，让附近大大小小妖怪纷纷闻风丧胆、敢怒不敢言的大妖怪的栖息地。
    尹尘嫌弃小妖走路慢，一不留神好像就会被他一脚踩到，便伸出手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则是坐在长剑上方，悠闲自得的往目的地飞去。
    小妖看起来有些羡慕：“人类可真是厉害。”
    尹尘：“若是厉害的话，也不会遇见妖怪后，死的死、伤的伤了。”
    小妖：“人类里面，也有强弱之分吗？”明明人类血统都是一摸一样的。
    尹尘：“妖怪难道不是？”
    “不是。”小妖道：“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好了。血脉低弱的妖怪，不管再怎么挣扎，也比不过血脉强大的妖怪。弱小的妖怪，出生后就只有被狩猎的份，强大的妖怪，也注定会被更强大的妖怪所食。”
    尹尘嘲笑道：“会有这种念头的妖怪，才是弱小的。”
    小妖气愤道：“我和你说真心话，你却借机取笑我！”
    “我当然也是真心。”尹尘说：“人类出生后，不管家世、地位如何，都是同样的弱小。一岁了，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若是这样比较起来，才三个月就已经能言善辩、保护家人的你，远比人类要来得强大。但人类长大之后，为什么会有的手无缚鸡之力需要被保护，有的却能够行侠仗义勇敢保护别人？还不是努力的程度不同，内心的强大程度不同？”
    小妖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尹尘：“如果从一开始，就承认自己是个弱者，那你注定一辈子都是被人狩猎的份。”
    小妖忍不住道：“那我该怎么做？我就算成年后，也很难长得像别的妖怪一样强壮，拥有那么多的妖力。我想保护我的家人，可我终究只能有那么多的力量，没办法顾全每一个人，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
    尹尘：“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不多动用一下你的小脑袋瓜子呢？”
    小妖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颅，道：“……脑袋？”
    尹尘似乎看出了对方想说的话，道：“可不是说让你拿头去攻击别人，头当然没有牙齿和爪子来得锋利。是让你多想想，多思考策略。”
    小妖：“……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才让你慢慢想啊，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一个道士来教你吧？”尹尘说：“你出生后就没了父母，也没有一个可以教导你的师父，什么都不懂很正常。”
    小妖自言自语：“用脑袋……”
    尹尘又道：“对了，你叫什么？”
    小妖：“什么？”
    尹尘：“名字。”
    小妖又问：“那是什么？”
    尹尘哭笑不得：“要从这里开始说吗？好吧，那干脆我来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了——你个头这么一点点小，颜色又跟黄豆一样的，不如就叫‘豆豆’。”
    小妖疑惑地侧了侧脑袋，说：“豆豆？”
    “对，豆豆就是你的名字。以后我一说‘豆豆’，你就知道我是在叫你了。”
    小妖很聪慧，一下子明白了尹尘的意思，道：“我就是‘豆豆’。”
    似乎是把这两个字，当做什么秘密暗号了，他又对尹尘说：“那你是什么？”
    尹尘：“我是‘尹尘’，字‘九州’。”
    “尹尘、九州……”小妖反复念了两遍，说：“有点绕口呢。”
    “叫我九州就好。”尹尘说：“不过如果见到其他人类的话，千万不要说出我的名字。”绝对会给他带来麻烦的。
    豆豆道：“我明白了。”
    说话间，尹尘和豆豆飞到了那大妖的领域之内。感受到那强烈的妖气，豆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躲到尹尘的衣领下边，道：“到、到了……”
    尹尘缓缓落地，手臂抬起，接过半空中的九霄，垂眸凝神，开始感知附近的妖力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