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交谈之后，吉姆缓缓地放下了电话听筒。
    “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库普切克见吉姆呆立不语，急忙问道。
    “是杰里·韦斯特先生，他请我在周末去他家坐一坐。”吉姆说完，挤出了一个微笑。
    杰里·韦斯特辞去湖人副总裁的职务已经一年半了，如今，他虽然仍然挂着湖人队顾问的头衔，但基本上是赋闲在家。
    吉姆担任副总裁的这半年里，所有的决策都没有与韦斯特进行过探讨，两人的交流也仅限于节日时的互相问候。
    周日，吉姆开着车，横穿下午的洛杉矶，在日落时分来到了韦斯特家中。一些封存已久的记忆重新被唤醒，吉姆看着脑海中熟悉而陌生的记忆，感慨万千。
    小时候，父亲杰里·巴斯博士偶尔会带着自己来这里做客，院子里的篮球架依然像二十年前那样一尘不染，吉姆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和年过花甲的韦斯特来一场单挑，输掉比赛的绝不会是对方。
    杰里·韦斯特的身体依旧挺拔，洞彻人心的目光和年轻时一样锐利。他推开门，将有些局促不安的吉姆迎进了屋内。
    “吉米，你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尽管功成名就，但韦斯特的生活一向简单，前妻和他有三个儿子，现任妻子凯伦也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如今，五个成年的儿子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生活，这一年半来，韦斯特就像普通的老人一般和妻子在家中过着半退休的悠闲日子。
    仿佛就是正常的晚辈拜访父辈的老友一般，韦斯特夫妇二人招待着吉姆吃着凯伦拿手的意大利菜，韦斯特还拿出来珍藏多年的红酒。
    吉姆听着韦斯特畅谈着从前的琐事，偶尔应和两句，回忆一下过去的时光。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提篮球，没有提湖人队，在他们看来，这时候谈论工作，是在浪费难得的休息时间。
    晚餐进行得比吉姆想象中轻松许多，韦斯特喝了几杯红酒，脸色显得更红润了，而吉姆因为开车的缘故，只喝了一些橙汁。三月的洛杉矶天气已经重新温暖，吃完晚饭的二人，来到院子里的篮球架下，伴着微风，望着猎户座沉入海底，狮子座的镰刀逐渐升上半空。
    “吉米，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预想中的要出色。”韦斯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由衷的赞扬。
    吉姆还没想好怎么应对，韦斯特却继续说了下去“毫无疑问，你所策划的几笔交易和签约，给球队带来了很大的提升，就算是我，在有限的空间下，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对了，你知道约翰·加布里埃尔吗？”
    “他来自魔术队，在2000年获得了联盟年度最佳总经理。”吉姆点头道。
    “他是个聪明的总经理，某种程度上你们两个很像。你们都善于用最少的钱，买最好的商品。但有些时候，最好的商品除了价高者得之外，还要看购买者的诚意，想听我这个老头子讲讲故事吗？”
    吉姆默然，韦斯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96年的夏天，摆在约翰·加布里埃尔面前的选项有两个，将球队最高工资给奥尼尔或者哈达威。你要知道，那时候没有顶薪限制，没有奢侈税，我们几乎没有能力与魔术争夺。但是，加布里埃尔做出了他也许会后悔终生的选择，也就给了杰里和我一个上赌桌的机会。”
    “随着尼克斯签下了阿兰·休斯顿和穆托姆博，加布里埃尔更加认为他的策略是正确的，市面上能够给奥尼尔开出价码的球队越来越少，魔术以一个相对低价留下奥尼尔的机会越来越高。但子弹队用大合同签下了朱万·霍华德，热火签下了阿朗佐·莫宁，这让奥尼尔的心态起了变化。”
    韦斯特盯着吉姆，语气变得严肃认真。
    “沙奎尔·奥尼尔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当他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他就会让对方付出代价，在与魔术的谈判中，他提出了一份7年15亿的合同报价。而加布里埃尔给出的回应是‘请你理解我们的苦衷，因为你的防守态度并不端正，另外，我们要留下薪金空间来续约哈达威，如果没有给他顶薪，他会不开心的。’”
    “于是不开心的就变成了沙克？”吉姆笑道。
    “显而易见。当时他的经纪人是莱昂纳德·阿莫托，他私下里给我打了电话，探讨将奥尼尔运作到洛杉矶的可能性。虽然那时候队里有弗拉德、有艾迪、尼克、塞德里克他们，但我知道凭这些人想得到总冠军，还远远不够。所以我的答复是‘给我一两天的时间，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大概是给了加布里埃尔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吧，吉姆知道眼前这位老人的能耐，知道他当机立断，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当然还有洞察人心的毒辣眼光。
    “我没有得到沙克和莱昂纳德任何的表态，就将球队上赛季半数的主力送了出去，清理出了薪金空间，然后坐飞机去了亚特兰大，与沙克完成了签约。”韦斯特笑道，就像自己投中了一记罚球一样，理所应当。
    “所以，摆在我面前的选择题，也和当时的加布里埃尔一样吗？”吉姆正色道，韦斯特请他来吃饭，不会只是为了讲故事。
    “科比是我和杰里共同的选择，如果我还是湖人的副总裁，也许也会做出和你们相同的决定。”韦斯特的声音中有一丝落寞“但我不认为拖延或者愚弄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那也许会带来灾难，加布里埃尔当时有一百种方法解决奥尼尔的问题，但是他选择了最愚蠢的那种。”
    韦斯特直指吉姆和库普切克的弊端，显然他在家里并没有闲着。
    “所以，您建议我直接去向沙克方面摊牌？我担心自己没办法活着走出他的家门。”吉姆开着玩笑，试图让谈话的气氛重新好转。
    “帕特·莱利，拉里·伯德，还有其他人，他们如果得知自己有得到沙克的机会，会立刻着手准备，就像我当时做的一样，他们会不择手段。而你，甚至在中枪之后，都不知道子弹是从哪里打过来的。”韦斯特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夜里的风有些凉意。“时间不早了吉米，我也该休息了。对了，孟菲斯灰熊队邀请我在新赛季做他们的总经理，我答应了他们的邀请。那以后，我们可能没什么机会再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儿说故事了。”
    “我很喜欢凯伦阿姨的意大利面，您去田纳西州之前我尽量多来几次，犒劳一下我的胃。”
    韦斯特哈哈大笑，两人道别。
    不论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情，韦斯特始终是一名湖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好在比起加布里埃尔，我有两个优势。”吉姆暗暗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