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楼。
    此时已过亥时，玄师们皆已回房休息去了，登云楼几乎不见灯火，唯有四层的几间雅间，都亮着。
    一……二……三……四……五。
    五间房。
    各自有一个人在被审问。
    江九月、江聆帆以及被临时抓壮丁的彭无敌，一人领了一个人，带着个专门记录的天星派弟子，去了不同的房间内。
    而莫道长，也带着个天星派弟子，进了别的屋子，审问南非溪的侍女翠乔。
    虞夏则跟着陈傕，坐在一间屋子的桌子后面，看着对面刚被从床上叫醒的周十六。
    周十六正睡着莫名其妙被叫醒，起先还有些不明所以，上了四楼进了屋，看到屋内的陈傕与虞夏二人，便立刻恢复了镇定。
    “这是徐灏的案子扯到我身上了？”
    陈傕是道远堂堂主，专管与玄师有关的案子，而虞夏因为被卷入此案，整日与道远堂的人待在一处，这深更半夜的他被人带来这里见这两个人，周十六很快便明白了原委。
    虞夏见周十六这淡定的模样，只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施周，请你详细说说，两个月前你来到澍阳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陈傕这一声“施周”，便是提醒他，他隐藏身份在澍阳的事已经被他们知晓了，他最好老实交代。
    周十六闻言轻笑一声，在二人对面坐下，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请稍等片刻，睡得正香被叫起来还有些不清醒，我喝杯茶提提神。”
    陈傕与虞夏两人都没说话，算是默认。
    两人都不怕对方有意拖延，并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
    周十六喝完了茶，将茶杯放到桌上，看着神色严肃的两个人，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我都说，干嘛这表情，看着怪吓人的。”
    见两人依然不苟言笑的模样，周十六无奈地耸了耸肩，也收敛了笑意。
    “是这样的，我身份是假的，你们应该知道吧？”
    周十六看了眼陈傕，以道远堂的手段，哪怕是查不出他的真实来历，但他身份有猫腻这一点，应该是能够查得出来的。
    毕竟他当初伪造的这个身份，本就经不起推敲。
    周十六从家族出来，自然是有家族任务的，但更主要的，还是历练。
    他出身家族，家族却并不禁止族内子弟加入其它门派。
    他参加玄师大会，的确是因为想要找个适合他的门派，以求突破修炼的瓶颈。
    玄师修炼遇到瓶颈，是一件很常见的事，这时候大部分玄师都会选择外出历练，以求机遇。
    当他路过澍阳的时候，感应到附近有能够助他修炼的宝物，几经打探之下，他确认此物在杜家。
    杜家有个喜好结交读书人的少爷杜如麟，此人头脑简单，无甚心机，在杜家又不太起眼，于是周十六便选定他为目标，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漂泊无依的读书人，接近杜如麟，很快便与其推心置腹，成功作为人住进了杜家。
    “那宝物名叫玉鳞香鲤，是一种锦鲤的变种，极其罕见，食用者必悟道，因为外形与寻常锦鲤无异，所以很难辨别出来。”
    周十六自然是有辨别这种玉鳞香鲤的秘术，那玉鳞香鲤被杜家当作是普通锦鲤一起养在后院杜老太太的花池中，旁人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周十六虽然混进了杜家，但是杜家却曾找高人布置过，有许多防范宵小的手段，哪怕是他，也很难在不被人发觉的前提下将玉鳞香鲤取走。
    周十六便一面与杜如麟整日厮混在一起，借此留在杜家，一面则在耐心等待，伺机而动。
    机会很快便来了。
    杜如麟跟徐灏在花楼为了争花魁起了冲突，那徐灏乃是身怀异宝的玄师，杜如麟自然是吃了亏。
    这一闹腾，整个杜家都乱了起来。
    自然也是有心疼杜如麟的，但杜家人更多的则是因为与徐家起冲突一事而坐立不安。
    趁乱好摸鱼。
    周十六立刻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趁杜家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潜入了后院，将玉鳞香鲤收入囊中。
    既然已经得手，周十六自然没有继续留在杜家的必要了。正巧淮陵县这边玄师大会也快开始了，周十六便悄悄离开了杜家，改头换面，来到了淮陵。
    “我在那杜家，的的确确是为了玉鳞香鲤，事实上玉鳞香鲤不仅有助于悟道，还能够改善体质，你们若要不信，大可找个精通医道之人过来查验一番。”
    周十六摊手道，一副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爱信不信的姿态。
    周十六对澍阳的事说的十分详细，时间也都对的上，在包括他行事的动机与方式，挑不出半点漏洞。
    “哪怕你是为了那玉鳞香鲤才混入的杜家，可是你与那杜如麟好歹相交过一阵子，对方对你推心置腹，结果他遇到危险你竟袖手旁观？”
    说话的是在一旁记录的天星派弟子。
    此人不过十四五岁模样，是个还面带稚嫩之色的男孩子，此刻正一脸不忿地盯着周十六。
    听到此人的质问，周十六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徐灏虽只有二品修为，可他毕竟是徐老太爷的孙子，他手里的飞火符，即便是普通符箓，其品阶也是高出一般飞火符很多的。”
    “你们怎么不想想，那么一张高阶飞火符，为什么还能让杜如麟保住性命呢？”
    周十六依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
    “要不是我暗中出手相救，那杜如麟早就被烧成黑炭了，现在也不过是面目全非，能活着就不错了。”
    “这也算是了结了我与杜家的因果，我与杜家之间此后便两不相干，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可是那杜如麟是你朋友啊！朋友有难，你只是保住他性命？这与袖手旁观有何区别？”
    “更别说，你还从杜家取走了宝物！这种因果，能抵消吗？”
    那天星派弟子见周十六这番模样，气得脸都红了，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这人，怎么能够理直气壮说出“因果了结”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