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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今还要年轻得多的少女沉默地在博莱斯的病床前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当他们走入病房,试图继续用先进的医疗仪器继续保持博莱斯的身体的活力时,林远泽说话了。
林远泽下令,拔掉博莱斯·泽尔身上的维生装置。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追随的人已经死去,此时还在跳动着心脏的躯壳只是一个空壳,那抹让他们愿意倾尽一切追随的意识早已逝去,可没有人想去断掉那个身体最后的生机。
万一呢?
万一,万一皇太子又活过来了呢?
所有人都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包括他们这些应该比谁都清楚皇太子死亡事实的医师,那是一向自负的爱伦医师第一次希冀自己的判断出了错,或许一转眼,皇太子又会若无其事地睁开眼睛,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苦着脸啊,被我吓到了吗……
林远泽的声音让他们从那不可能实现的妄想中清醒过来。
他们预想过,下令断开维生装置的人可能是昏庸的国王陛下,可能是野心勃勃的议会,可能是对皇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其他皇子皇女……但谁都没有想到,下令的人是林远泽。
没有人敢去揣测说出那句话的林远泽是什么心情。
而在那之后,博莱斯·泽尔这个名字,也成了林远泽乃至伊琦亚长久的禁忌。
这是第一次,在博莱斯死后,林远泽在他面前提到这个名字。
“太子殿下啊……”爱伦的声音有些空茫,已经太过长久地回避提起这个人,他一时之间已经想不到要说什么了,刻在身体的本能比他迟滞的思绪更快地作出了反应,“太子殿下不会背叛您。”
“嗯,所以我说,博莱斯超出了我的预计——他的思想,他的能力,还有他真正着眼的未来……”提起这个已经逝去许多年的友人,林远泽的嘴角轻轻扬起,幅度不大,却真实地让旁观的人也感觉到了她的愉悦。
但这份愉悦只是一闪而逝。
“如果说博莱斯是第一个超出我预计的人的话,”她嘴角扬起的幅度更大,但已经不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喜悦,只能够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自嘲——对她自己的,“那格洛米就是第二个了。”
镜头的角度拍不到爱伦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就能够感觉到这位医师的迷茫和不解:“格洛米大人?格洛米大人怎么了?”
林远泽朝镜头撇了一眼——准确的说应该是看了爱伦一眼,然后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声自语了一句:“中了暗示么……”这声音很轻很快,如果不是林尼尔斯一直专注着,恐怕都捕捉不到这开口后就被撕裂在山风里的声音。
“没什么,”她像是习惯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话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抿了抿嘴唇,林远泽最终选择叹了口气,道,“……不,有事。”
“我预想过那么多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就只有格洛米了。你们觉得我近乎全知全能,但我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就像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格洛米会这么做。”
她一边说,一边从颈项间拉出一条银链子来,那条银链子的底部缀着一片泛着虹光的鳞片。
在她把这条项链挂在爱伦脖子上的时候,镜头剧烈地颤抖起来——爱伦似乎遭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冲击,让他甚至连身体的平衡都做不到。
镜头从林远泽转到荒山没有一点植被的地面,再转到满是落霞的天上,急促而巨大的喘息声响起,在它有略微平复的迹象时,镜头再次回到了林远泽身上——爱伦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刚才因为被解除暗示巨大冲击下倒地的磕伤,还没缓过呼吸就连忙想向林远泽提出警示:“远泽大人!格洛米他……”
“他想让你在手术里实行全记忆切除,是吧?”林远泽平静的声音补上了爱伦心里的话。
“……您,知道了?”
“嗯,伊琦亚毕竟还在我的掌控之下,这种事我要是都不知道,那干脆就退位让贤得了——正好我看朱利尔斯那孩子挺有天赋的,到时候让他接我的位置好了……”
“远泽大人!”
爱伦近乎气急败坏的声音让林远泽笑了起来:
“不用这么生气,爱伦。没什么好气的,真的,”她像是强调一样,重复了一遍,但在这话之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林远泽才低声开口,“爱伦你知道的,我从来没心软过,不管是谁,我从未放过背叛过我的人。所有背叛的人,我不会给他们回头的机会,一次也不会。
“我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今天背叛我的人是博莱斯,我也不会让他有后悔的机会。正相反,因为他曾经是我那么重要的挚友,可以性命相托的人,如果他背叛了我,我只会回以更为激烈的报复手段。
“但是……
“把这个背叛我的人换成格洛米,我却在想,或许他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我该给他反悔的机会才是。”
她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愉快的感觉:
“那个笨蛋……他以为我为什么反对切除手术,如果没有了一同长大的记忆,我对他会比任何人都狠……没有那段记忆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第67章 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
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