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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佽飞禁旅严千帐(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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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郭港主倒是真真的一个妙人。”
    “可这回就便宜了这货?”
    “加罪于有功?这天下咱们还想不想要了?”
    王文善与徐玄策还在争论,不过旁观的众人心中全都明白,这不过是私下的宣泄,关于对郭兰生和那处叫做哥打支那峇鲁的港口如何处置,政事堂已经有了明确的定计,任何人都再改易不得。
    与其说这一结果是元老们的妥协,倒不如说是郭兰生自己争取到的更对。
    自苏禄海匪们从哥打支那峇鲁出发之后,他便连夜带着自家港中的船队跟了上去,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其实稍微想上一想便能明白,到底帮着哪边更有好处,至少以郭兰生的立场来看,实在是没有太多的选择。
    哥打支那峇鲁如今就夹在宋人势力的中间,南边的张家港还在修路,以传闻中宋人的机巧,最多再有一个月,大军就能顺着修好的大道杀到哥打支那峇鲁的门口。与其坐以待毙,最后失去一切筹码,倒不如先一步投顺过去,只是得有一份像样的礼物,实在让港主绞尽了脑子,乌珠满的到来及时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此外便是如何送礼,这也有个讲究,光是传递情报给宋人,自己又未曾与各位首长有过交情,别人也未必肯信。再说这投名状从来都是要自己动手打包的,哪有假手于人的道理,故而才有了后面的wei hang一策。
    张家港遇袭的那日傍晚,郭家的船队正好在日落时分赶到,一通炮打了海匪个措手不及,事后王文善也不得不认,没有郭家船队的人手,要想将这些海匪尽数留下的确是办不到,海军的渔轮赶到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要靠两艘渔轮在外海捕获海匪的几十艘座船,无疑如大海捞针。
    但他仍旧不服气,这回相当于让外人捡了个大便宜,连带着对东北方向的攻略都要做出大的调整,武力征服硬生生给变成了he ping接管,这中间又少了多少功劳。怪也只能怪总部的部署太过草率,张家港这一处节点居然同时将巡船和‘军舰’都给调了走,若不是穿越的这一背景,还真是能让人怀疑是不是出了里通外贼的内奸,好在一切只是凑巧。
    枢密院在鸾台议政会上做了深刻检讨,好在坏事也变成了好事,顺带着东北面的势力范围也终于快要扩展到了婆罗洲的最北端,稳固了北上吕宋的门户,也就好在雨季之前安心于东南的前进战略,扩张的步伐最近迈得太快,实在是需要更多的精力加快占领区的稳固了。
    当然,光是检讨肯定就是找挨骂,是以枢密院也专门等到个好时机。西面的白拉奕不失时机的传来了捷报,连续平了四五家不肯降顺的部族,昨天传回的消息,朱大钊带去的人马已经占据了巴兰河口,在西面站稳了脚跟,而跟去的部族军此刻正在沿着巴兰河扫荡内陆,河岸两侧肥沃的砂质壤土上密密栽种的胡椒树在这些土人眼中并不比丹绒玛雅的盐田稍差,如今都成了他们此战的丰厚回报。
    …………
    思礼港靠近海湾内侧的一处围起的大院,占据了港口风景最好的一段,木制的高脚屋住起来异常舒适,不需要担心台风的侵袭,大幅的平板玻璃也得以安装在墙上,能够将海湾中的景色一览无余。
    新近建成的这一处宿舍是在思礼港工作的元老们的临时居所,因为大陆上的电厂尚未建起,只能依靠冰块降温,好在冰块可以靠船运来,每日不断。
    端起一杯冰镇的酸梅汤,王文善一饮而尽,因为随时都有任务要出,元老们现在基本是滴酒不沾,王文善虽然好酒,但也知道轻重,另外便是新近试制出的几种酒精饮料实在难以入口,连带着将他的口味也带得寡淡了起来。
    “雨季之前,西边就到此为止了吧?”王文善心有不甘,还想套些消息。
    与王文善对坐的那人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用那只钛合金的右手稳稳的将杯子放好。
    调任前的休假只剩下最后一天,便留给了王文善,那是早就定下的践行小聚。两人战友出身,当年晏国金和王文善一起在东南亚排雷,遭遇过一次意外,晏国金救下了王文善,自己却被炸掉一只手,虽然一代代的技术换下来,义肢已经基本能够取代右手的功能,但政事堂终究还是没让他留在军队,这一次就是要跟着西进的队伍去东南组织屯田。
    因为这一段渊源,王文善这样的火爆脾气对晏国金也还是礼敬有加。
    新近收服的都东,那里大片的盐田、森林和农地都亟待开发,而在这方面,半路出家的晏国金恰是一把好手。
    “到此为止?老王你有话就直说,你我还用遮掩?”
    “遮掩什么?”王文善继续装起他的糊涂。
    “经略司派往更西面调查水文的小队早回来了,雨季之前应该会先占下古晋了。”
    “古晋?中间可还隔着近一千里海路,新的兵员能够训练得来?”
    “不是兵员,是元老,再说,也就是广州到福州的距离,动用货轮的话一天也就够了。”
    “元老?货轮?”王文善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之前怎么都没有丁点风声放出来。”
    “我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还是老朱那边太顺遂,先前谁也没能料到这么容易便打到了巴士河口。”
    巴士河口的场镇虽然不大,却是一处胡椒交易的重要节点,葡萄牙人便常年在那里设有货站收购胡椒。这一次大军过去,也将其驱逐了。
    “另外便是听说军校二期扩招就要开始了,这次是五百人。”
    王文善闻言皱眉,“会不会快了点?”
    晏国金却并不担心,“整整一个雨季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等这一批军校生训练出来,好歹也就有了些过硬的班底,婆罗洲南的各家部族都要清理,依枢密院的想法军力还是不够的,一个营可是一千五百人,加上这次招募的也才不到一半。”
    “南面的各家部族加起来总有近十万人,还分散在林野之中,可不是区区几百战士就能收服的。”论打仗,王文善虽然果决,但并不是没有脑子,越是精于战阵更是会算账。
    “不怕,这不是雨季就要到了么。”晏国金笑道。
    王文善恍然,对啊,雨季就要到了。
    热带的雨季,意味着更多的雨水,更加湿热的天气,以及……更多的瘴疠。
    古打毛律的巴瑶部族们是如何被收服的?不是元老们精湛的医术么?南洋的土人为什么喜好巫蛊?那不过也是一种占卜医疗的手段而已,还没有什么效果,多是心理安慰,哪里比得上大宋神医的立竿见影。既然在如今的巴瑶部,李晓等人已经被当作神佛一般崇拜,那同样的事情在南边复制一遍应该也不是难事,想透了这层,自然也就明白了政事堂赶在雨季前就要攻略古晋的原因了。
    …………
    ‘啾’的一声。
    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杜平有那么一瞬想着自己是不是得了疫症。
    但低头一看,便没了慌乱。
    浓稠的甘蔗汁装在白色的瓷盏中,一小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在饮子里时隐时现,看着心中便清凉。
    一边感叹着首长们的造化手段,一边享受着这南洋别处都无法复制的清甜口感,杜平觉得自家老子当初把他送去海军学校真是做了个正确决定。
    虽然在南洋水师学堂中,杜平的成绩从来都是垫底的那几个,但并不妨碍在难得的假日能够来到新建的大市场感受一番大宋的繁荣气象。
    旱季最后的时日里,连狗都只能躲在树荫下喘着粗气,几个同舍的好友兴致却一点不小。
    也亏得首长们偌大的手笔,石材铺就的大道,横竖已经各自修了五条,每一条都是能跑大象的通衢,光看如今的市镇格局,已经不比原先的文莱城小了。
    除了早前修建时看过的沟渠,两旁街边都给种上了椰子树,排水沟旁还用木头架子放上了各种花卉,平日没事回家听家中长辈们说起,首长们这调弄花草的爱好倒真像是大宋嫡传,只是凡征召去街市上建设的民伕都得到了不错的工价,让起先担心首长们要搞花石纲的人也都后悔应募得晚了。
    如今的思礼港已经成了文莱府的大去处,都城倒是冷清了不少,据说现在连都中的野狗都少了许多。
    杜平如今坐着的位置就在一处临街酒楼的二层,脚下的砖石地面比起本地寻常的木质阁楼让人踏实许多,透明的玻璃让街道上的情形也看得分外分明。
    姚喆、张藩坐在另外两边,只有一侧靠着窗户没有坐人。同舍的好友,今日一起出来,背着家中将学堂发给的津贴拿来逍遥,吃喝自然也在一处。
    姚喆身量瘦长,同龄中算是长得高的。此刻拿着一块酥透了的鸡翅,一口咬下满嘴冒油。小时养成的习惯,终究还是不太习惯用筷子,既然是出来花自家钱享用,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张三,你消息灵,就没听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见仗么?”家中行三的张藩是瓜拉彭尤的张氏一族,论辈分还是张召的族叔,却比张召还要小上一岁,但张家如今在经略司中做事上学的都很不少,有几个还颇得首长们看重,故而有什么消息想问,杜平与姚喆都要先问张藩。
    “首长们的事情都是军国机密,谁能知道?”张藩不接话茬,只把眼睛在肉菜上打转,海军学校的伙食虽然不差,但与这宾馆中的饭菜相比就还有一些差距。
    “再说,首长们最忌讳什么?你们也不是不知。”
    元老们对于收服的各家大族,最忌讳的便是宗族内部的勾连,故而即便是有用,也都是打散了来。
    就如现在这三人,张藩是张氏一族,姚喆老子是本地的汉人工匠,杜平家中则是新从大明过来的侨,原本都不是一路,同舍还有三人则都是本地土族家的小子,对于这样的安排,首长们也从不避讳,都是原原本本说给各家听的,反正也不用担心有人敢于反对。
    “知道是知道,就是陆军连着在西面打了几个胜仗,连带着讲武堂留在本地的学员们走路都鼻孔看人,咱们海军哪点比他们差了?”
    姚喆说得并不算错,若论训练强度,海军的学员并不比陆军要差,为了将来操控军舰,系统的学习只会比陆军更好,只是一直没有打仗的机会。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出于对首长和教官的信任,对于要死人的战争,少年们已经不会害怕,即便是他们的家人,如今对首长们也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姚喆的老子姚十发是个桶匠,如今也被首长们招去做了船匠,不会的还给教授,也正是因为到船厂做工,对首长们行事益发的了然,姚十发才会让姚喆报了海军。
    “我倒是听到一些消息。”杜平压低了声音,这一处酒楼来往的商旅不少,虽然此时还没有什么人,他还是不想太过伸张,毕竟身份非同一般,寻常不宜招摇过甚。
    姚喆马上兴奋了起来,“小平哥听到了什么风声?”
    “其实也不是听到,是我胡乱猜的。”
    “猜的?”张藩眼中透着狐疑。
    吊足了两人的胃口,才见杜平又倒上了一杯饮子,边嘬边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咱们估计就要南下了……”
    两人正待还要再问,就听酒楼下面的街上一阵喧腾,原本挑担推车的力夫货郎,还有街上采买的寻常人家都朝着码头方向涌去。
    街上一叠声地都喊了起来。
    ‘大铁船出海了……’
    ‘大铁船出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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