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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了……就一会也好,让我……让我一个人。”
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已经无法再忍受必须要靠谎言活下去的自己。
他从未如此剧烈的后悔过,要是那个时候没有活下来就好了,要是没有遇到应呈就好了,要是……他死了就好了。
果然,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往后余生每一天的幸存,都是来自于亡者最深最刻骨的怨恨。
对最绝望者,当给予神之光芒,再投入黑暗。
这种折磨,刻骨至深。
40、高烧
谢霖听见了他们明显情绪不稳定的争论,连忙走到走廊,看见着上身摇摇欲坠的江还,先一把把他扶住了:“江还?怎么了,没事吧?”
他似乎短暂的恢复了神智,挣开了他的手:“你们都走……”
“江还,我……”
刚刚平静下来的人因为应呈的一开口就又处在了燥郁的边缘,心脏狂跳不止,剧烈膨大,几乎要从胸口那道小小的伤口里挤出来,脑海里幻觉与现实重叠,讨人厌的火焰噼啪声挥之不去,使得他开始不停捶打自己的头部,歇斯底里:“走开!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走开!”
谢霖回头看了应呈一眼,后者给他比了一个「PTSD」的口型,他立刻隔开应呈,给他使了眼色让他后退。
他什么都不用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刺激源,而对于劝导崩溃中的受害者,他一向驾轻就熟。
“好了没事了。江还,看着我,没事了。”应呈转身后退了两步远,谢霖一边温声软语,一边转了个方向完全挡住应呈,并试图再次靠近他,“江还,先休息一会,我陪着你,没事的,要不要喝点水?”
他睁眼看了谢霖一眼,颤抖起来,用理智拼命剥离幻觉与现实,努力地忽略耳边的幻听,却依然无法走出恐怖的幻境,只能颓然靠着墙跌坐下去,抓住谢霖的手问:“着火了吗?”
谢霖趁机抓住了他的双手,以免他再自残,用更轻缓温和的语调说:“没有,没事,你好好的。”
“不……不……着火了,着火了!你们都走!”
尖利而恐惧的嘶吼不绝于耳,火焰吞噬一切的声音绕梁不绝,幻觉让他难以承受,突然挣开谢霖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嘶吼着说,“停下,让他停下……救火,救火!救救我……救救我们……”
“江还,看着我,看着我,你看到火了对吗,可我没事,我不疼,那是幻觉。”
他喃喃重复,一遍又一遍:“幻觉……幻觉……”
“对,是幻觉,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了,来,闭上眼。”
他听话而顺从,谢霖趁机上前一把抱住他:“没事了,你只是生病了,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提起「发烧」,他就顿时觉得脑袋混沌起来,纷乱繁杂,不仅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甚至连刚刚的事情都记不住,又急切地张望起来:“应呈……应呈……他清白了吗?”
谢霖一愣,回头看了应呈一眼,应呈连忙走上前:“我在,放心吧,我清白了。”
江还他一丝不苟,儒雅,冷静,沉稳,他做任何事情都细致小心,有条不紊,是一个合格的好保姆,帮他把生活打理得更像生活。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江还,以至于他竟然忘了,忘了他犯病时痛苦的惨状。
他总是把痛苦藏起来,只展示自己那温柔的一面,让人错以为,他可以一直如钢铁一般坚强下去。
但实际上,他不可以。他的疾病让他比寻常人都要脆弱。
江还迷迷糊糊的,挣出手一把揽住他脖子,在他背后拍了拍,一如既往的温柔:“阿呈……没事了,有我在,阿呈……我会保护你的。”
应呈触电似的一颤,记忆深处有久远尘封的记忆翩然绽放,还等不及他细想,怀里的人就软倒下去。
谢霖搭了把手,七手八脚地帮忙把江还搬到了他睡的客房,伸手一摸又把手缩了回来:“这么烫?送医院吧?”
“刚刚他说他不想去医院。”
“这都烧得说胡话了,他说不去就不去?”
应呈沉默了一会:“就他刚刚那个精神状态,还是顺着他吧,家里有退烧药。”
谢霖白了他一眼,气得磨牙:“那你还站着干嘛,去拿啊!”
他活像个算盘珠子,拨一下才知道动一下,连忙「哦」了一声跑去拿药,谢霖气得扶额:“我说就你这生活能力,这些年没饿死没病死还真是走了大运了,买彩票去吧你。”
“少废话,我照顾病人又不在行。”
“你照顾自己也没见得有多在行,看看你之前那个狗窝什么样,我刚刚进门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呢。”
现在整个房子确实温馨而又整洁,但正是因此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诡秘氛围,让他反而怀念起了以前那个狗窝。
“江还弄的,你还别说,自从养了他,我的生活质量还真是显著提高。”
应呈好不容易从花花绿绿的药堆里找出了退烧的药,然后又顶着谢霖的大白眼想起没拿水,赶忙倒了杯开水给送了过去,谢霖毫无防备被水一烫差点把玻璃杯砸了,只好站起来赶人。
“行了我的应大爷,您老别搁我这帮倒忙了,江还我来照顾,以他的精神状态,等他醒了你还是不要出现在他眼前的比较好。您老人家这就回局里接着查案去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