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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再有几年也就退休了,局里决定先给他调个后勤职务,其实也只是挂个名,不过是清闲几年等退休而已。
然后再把黄志远提上去,又提了书记宋志民升副局长。宋志民主要是写文章抓党政的,对实际一线工作不太熟悉,因此两个人分工合作,还算融洽。
案情尘埃落定,人事已尽,只听天命。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日复一日的日升月落里步入更为安稳的正轨,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一直盘桓在兰城市公安局上空,挥之不去。
——
今天陈强出院,应呈要去探望,嘱咐江还在家待着,他见外面太阳正好,就把前几天攒下来的衣服都一起洗了。
想着应呈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随手就先拿了一件他的白衬衫穿。
其实,他还是更偏向于白色系。
他在阳台上晾衣服,微风送来温柔的太阳气息,一低头,楼下孩子们正在嬉戏,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惬意安稳。
可大门把手却兀自一转,在冰冷的客厅冷不丁发出「咔」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那人把手里东西往厨房料理台上一放,转过身把整个房子扫视了一遍,干净透亮,整洁有序,不错,不错。没把这房子住出跳蚤来就算应呈洗得干净。
她十分满意,双手一叉腰就喊了一嗓子:“阿呈!你哪呢!不是说今天休息吗?家里这么干净,是不是偷偷养了个女朋友?”
江还被这嗓门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颤,缓缓转了出来,只见来人烫了卷发,一身宝蓝色的修身连衣裙,衬着她的年纪显出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优雅气质——是应呈的妈妈苏月兰。
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要喝水,一转身见了江还,杯子却轰然坠地一声闷响。
她愣了一下,深埋心底的一个人影突然鲜活起来,乍然想起就紧紧拧起眉,心头一恸,哭不出来,嗫嚅半天开口只说了一个「你」。
江还想起了许多往事,拼命克制住想要拥抱的冲动,也忍住了发酸的鼻尖,只是垂下双手,冷静点头:“是我。”
她甚至不记得去捡那个杯子,呜咽着说不出话,热泪就这么突然滚滚而下,浇得她脸颊发烫,止也止不住,那些记忆都化作眼中的光点,只能奔上前用力捶打他的肩膀,打得他苍松一般秀挺的身子歪歪倒倒:“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听话!你有什么事不能说?你到底……你不听话是不是!你讨打!”
江还不躲不闪,任她打骂,只是打了两下,苏月兰又一把把他抱住,哭得嗓音嘶哑:“我们回家吧,不管什么事,我们都先回家再说,好不好?”
他依然冷静,冷静得仿佛没有感情,双腿钉子一般钉在原地,一味摇头:“我不能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瞪大了眼:“阿呈不知道?”
他又摇头:“别让他知道。”
“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答,只是扯开了话题:“兰城危险,阿呈现在入局太深走不了,但有我在,我会保护他。走吧,苏姨,别来兰城,再多来一个,我就真的护不住了。”
苏月兰听见他这一声「苏姨」,记忆翻涌而起,忽然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想起两个孩子打打闹闹,想起小男孩从小跟在另一个孩子身后乖巧少言,想起年少老成的孩子眉眼沧桑却处处温柔,也想起了当年的撕心裂肺……她想起了太多太多。
这也是……她曾经当亲儿子一样宠大的孩子啊。
“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告诉苏姨!你应叔给你做主,你别一个人扛着,回家吧,孩子,回家……”
他却忽然笑了起来:“我自己选的路,为了阿呈,从未苦过。苏姨,你走吧,回家去,什么都别管,别留在兰城,也别告诉应叔,谁都别告诉。这是我欠他的,我得还他。”
她被江还连推带搡往外赶,只能一把抓住了他:“你叫我一声妈好不好?我帮你带回去给她,这些年她一直在等你回家!”
江还摇头:“别告诉她,我回不去。求你了,苏姨,别告诉她。”
“你到底怎么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回不去,我回不去了……苏姨,你走吧。”
“你到底牵涉了什么事!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爸你妈是怎么过的!你怎么……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你怎么敢不回家?”
他微微侧过脸:“对不起,苏姨,我真的不能说。”
“为什么……为什么?有什么事情是应叔和阿呈解决不了的?你到底为什么……”
苏月兰一时竟不知道她这算是失而复得还是久别重逢,但交错复杂的情绪突然决堤,令她难以自持,她哭得几乎崩溃,以至于嗫嚅了许久也喊不出那个名字,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有什么事,你就不能跟苏姨说吗?有苏姨在,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还是摇头:“我不能说。为了阿呈好,也为了我好,苏姨,求你别问也别说,现在就走,走!”
苏月兰被他一把推出门,疯狂地捶打着防盗门,然而一门之隔却是一片死寂。
浆糊似的脑袋终于转动起来,她一抹眼泪,站在门外深深地看了大门一眼,仿佛要隔着大门将江还现在的样子刻进脑海,然后才转身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