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贺仲民，点了点头。
    贺仲民误会了，以为她是因为想起当年和萧默焱之间发生的种种，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将要面对的种种而由感而发的酸楚，叹气道“你呀，小时候的精明厉害，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从来不肯吃亏的性子，偏偏在感情上栽了个大跟头，哎……”
    贺仲民是真的想叹气，看着顾媛更有种怒其不争的愠恼，“当初给你选的你不要，脾气跟你妈一样的倔。”
    他口中“当初给你选的”，指的就是商陆飞吧。
    顾媛默然着。
    贺仲民痛快了一句话，又觉得再提下去，也没意思，不过，但，想到商陆飞，不由想到因为贺子桀这件事儿，顾媛和商陆飞现在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实在是有些冤枉商陆飞了。
    他便对顾媛说，“你现在也该知道，当初好些事儿，不是陆飞主动想去做的，是外公让他那么去做的，所以现在，你能别怨人家了吗？”
    “外公……”
    理智上，顾媛能够理解，但情感上，顾媛不愿意委屈自己，她能忍住心里的别扭，劝说自己理解贺仲民并原谅他，是因为贺仲民是自己的外公，从小到大，对她总是宽容放纵的多，做什么事儿，出发点都是为她好。
    或者说，在她刚刚知道自己怀孕，想要避走美国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贺仲民要是知道自已怀了孕，会做出怎样的事儿来，因此，在几年后的如今，得知真相的这一刻，她心里落差并没有那么大。
    但商陆飞又不同。
    哪怕他做的一切，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但至少一点，背着她，和贺仲民互通消息，当着她的面，又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这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还有，商陆飞背地里对萧默焱做了什么，她听到的那通电话，还有萧默焱差一点就受了重创，这一切难道也是外公安排的？
    顾媛避开贺仲民的目光，不愿意妥协道“他不一样。”
    商陆飞答应带她出国，帮她保下肚子里的孩子时，她是信任他，并且感激他的，但后来，他做的这一系列的事儿，把她的信任，感激，消耗的一干二净，如今，想要轻易抹煞？
    顾媛不觉得自己的心可以那么宽容。
    但贺仲民却真心觉得顾媛和商陆飞之间不应该这样的。
    他不由劝道“当初我本意是要让陆飞想办法跟当地的医生沟通好，以你身体不适为由，做掉这个孩子的。”
    这一点，顾媛信。
    “但后来，是陆飞劝诅了我，又赶上你表嫂也怀着孕，陆飞说，他和当地的医生打招呼，混淆孩子的性别，等到将来你生了产，就告诉你孩子死了，到时候，他找人来抚养这个孩子，既不会让你知道，也不会让孩子受委屈。”
    原本，这是他们打算好。
    但人算不如天算。
    贺仲民叹气道“你表嫂生产，谁都没想到，那孩子生下来就夭折了，正好，你在美国发生意外，早产了，孩子生下来时，商陆飞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他已经找好了抚养孩子的人家，我当时脑子一动，就让他退了那户人家，然后让你表哥去医院抱走了子桀，并且把你表嫂生孩子换到了你住的那家医院，并且由商陆飞打通了当时接生的医生和护士，统一口径，告诉你，生下来的就是个女孩，因为早产，器官发育不完全，而早衰了。”
    顾媛听着这些自已不知道的细节，仿佛在听着一个故事，如果不是自已就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她会觉得参与故事的人，有多么的用心良苦。
    而因为自已就是这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时间，她又觉得满口苦涩，被自己亲近信任的人如此算计，那种滋味，让她难过不已。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贺仲民抬手抚上她的头，轻轻拍了拍，感慨道“孩子，外公一把年纪，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宁愿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来埋怨外公，也不愿意你背上未婚先孕的名声，毁了自己的后辈子，外公不求你理解，但要让你知道，经历了你妈妈的早逝，外公余生唯愿，你妈妈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能够平安快乐的活着。”
    对于已经去逝的女儿，贺仲民心里有着永远抹不掉的愧疚，所以，面对顾媛，他给予了这辈子能给予的所有的宽容。
    “外公知道你一时钻不出来，但你要相信一点，即便子桀不能在你身边长大，外公也不会亏待了他。”
    这一点，顾媛相信。
    她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却听见口袋里手机在响。
    “接吧。”
    贺仲民收回了手，口有些干，起身，拿了杯子，去往厨房接热水。
    顾媛低头掏出了手机，一看上面的来电号码，迅速接了起来。
    “喂……”
    她声音里有着不自知的紧张。
    走向厨房的贺仲民脚步一顿，似有要回头的意思，却生生忍住了，缓步，迈进了厨房的门。
    医院里，萧默焱低着嗓音，将贺子桀的检查报告说给顾媛听，“体检报告没问题，心里测试有点小问题。”
    前一句话让顾媛刚刚松了口气，后一句话，又把顾媛松掉的那口气提了起来，“什么问题？”
    大概是听出顾媛的紧张，萧默焱安抚她道“别紧张，小孩子经历这种事儿，总归会有些心理阴影，同你说，是怕你胡思乱想，我已经联系心理医生过来了，他们会根本情况做心里疏导，效果好的话，一次两次就可以了。”
    顾媛觉得萧默焱的话可以避重就轻了，什么心理疏导这么厉害，一次两次就能让贺子桀把心态摆正？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当初被拐卖的情景，当时经历过的绝望，在被救之后的许多次梦里还会出现，只不过，她是大人，身边又有人陪着，闹着，自己也知道开导自己，在熟悉的环境里，会引导自己告诉自己说安全了，渐渐了，这样的梦境才不会出现了。
    是她疏忽了。
    怎么能因为子桀只想要萧默焱陪伴而离开这么久？
    蹭的一下，顾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声音急促的对萧默焱说，“我现在过去医院。”
    说完，也不管萧默焱同意不同意，她就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