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深夜惊变
    黑夜沉沉，阆苑宫内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苑横波在经久不息的操劳后，也难得有了片刻清闲，香甜地睡熟了。这些年来，她基本上是寝不安枕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苏傲天，即便是苏傲天睡着了也不曾离去，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累中，阆苑宫的人都发现，宫主开始显现出苍老憔悴来，光滑的面庞上，开始有了细细的皱纹，柔嫩的肌肤也不再光洁水灵，而她自己却一无所觉。
    羽衣和霓裳自然心疼，然而谁也不敢多说。只要有人稍微提起这件事情，待人亲切随和的宫主，就会怫然不悦，心烦意乱。时间久了，人人都知道这个来历诡异生不如死的怪人，是宫主的逆鳞，不能拂逆。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不忍，对苏傲天开始心生怨恨。
    在苑横波经久不息的照料下，更是花费无数精力与苏傲天进行神念交流，她的苦心孤诣终于得到了一点回报，那就是苏傲天终于对她有所感应了。
    苑横波也不知道苏傲天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感应，刚开始的时候，苏傲天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虽然被她带着四处游走，但就是一具标准的行尸走肉，她拉着就走，不拉着就停，木呆呆地只是一具人偶，完全没有自己的行为。
    对于这种情况苑横波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她从来不把苏傲天当作活死人，而是将他与平常人一样看待，与他说说笑笑，看到风景、人类、飞禽走兽等各种各样的事情也会和他分享，纵然苏傲天没有任何回应，她依然如故。在旁人的眼里，宫主的这些行为怪诞而不可思议，苏傲天更是一个死人；而苑横波心里，则始终坚信苏傲天只是迷失了神智，总有一天他会恢复过来。
    痴痴傻傻地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苑横波也已经习惯了苏傲天完全没有反应，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参与。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静，只不过这种平静，比之前还是有了一些不同。在之前的平静里，苑横波努力让自己做到心无牵挂，也几乎骗到了自己已经心无牵挂；而现在，她是真的心无牵挂，虽然苏傲天没有反应，但却一直在她的身旁，她再也不用牵肠挂肚。有时候，在心痛过后，她看着眼前没有反应的苏傲天，也会伸出这样也挺好的念头。
    但令她矛盾的是，在这种念头产生之后，她又会觉得自己是否太自私了。固然苏傲天现在在她的身旁，自己是没有牵挂了，但是苏傲天的内心深处，是否也一样无牵无挂了呢？还有洛盈袖呢？苏傲天身边的其他人呢？他们是否在焦急、悲痛，或是彷徨无助，或是遭逢大难，正在热切地盼望苏傲天前来搭救？
    不管怎么样，苑横波都希望苏傲天能够清醒过来，哪怕他恢复了神智之后就要离开，苑横波也不愿他就这么始终毫无感觉地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始终陪在自己身旁。他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选择，他的人生，不应该终止在都峤洞天这种没有将来的地方。
    在苑横波忽而喜乐安详，忽而愁肠百结的矛盾纠结中，她竟然没有察觉，不知道从何时起，苏傲天对于她有了一丝感应，有时候，她忘了牵住苏傲天的手，在转身离开想起来后，苏傲天已经有了跟着她一起行动的意图，而在她长时间地沉迷在心情纠结中不能自拔时，由于过久得不到她的触碰，苏傲天出现了一丝不安。
    忽然有一天，在苑横波一阵胡思乱想过后，觉得自己忽略了苏傲天，急忙向他表示歉意，就看到苏傲天的嘴角，似乎是微微咧了一下，看着像是笑了一下！
    苑横波以为自己只是花了眼，自嘲了一下后就没有在意。但她的心里，却有了一丝潜意识，随后就发现，苏傲天的反应，好像真的有了一些变化，他似乎能够分清楚，自己与其他的事物不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经过了几次试探，苑横波终于确定，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耳濡目染，苏傲天终于有了模糊的反应，能够将自己与其他的一切事物区分开来，他仿佛已经知道，自己这一个个体，与旁边所有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物，都不一样，对他的感觉，也与众不同！
    苑横波忍不住大放悲声，这么多年来，她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过了一千年还是一万年，苏傲天终于有了恢复清醒的一线希望！
    而逐渐地，苏傲天对她的依赖开始加深，苑横波有时候特意走到他身后，或是离开他视线以外，时间稍长，苏傲天就会从茫然变得不安，起初他是不明所以地傻傻等待，直到苑横波再次映入他的眼帘，才会从不安变为释然，慢慢地，苏傲天终于会转动身体，探寻她的下落，直到发现苑横波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在苏傲天酣然入梦的时候，苑横波也终于放松了自己，偶尔也安心地小憩片刻了。
    今天也是如此，同样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苑横波同样感到心力交瘁。苏傲天的情形，虽然见到了好转，然而他如今的样子，别说不如三岁幼童，简直是连吃奶的婴孩都比不上。最起码，婴孩在看到自己的母亲时，会露出笑容，会扭动着身体咿咿呀呀地寻求母亲的怀抱；而苏傲天，在看到苑横波时，最多只能咧一下嘴角，发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奇怪表示。而对于都峤洞天里的其余任何人，任何事，他还是视若无睹，没有一丝感应。
    但是情况终究是有了好转，苑横波的心情终于是舒畅了许多，不管需要多少时间，再过一万年也好，十万年也好，有朝一日苏傲天终会醒转过来。
    苑横波只沉睡了片刻，就心有所动，一下清醒了。因为她察觉到，今夜的天地灵气波动得十分强烈，预示着封印的动荡再次到来。
    这些年来，封印的动荡越发频繁，引发的天地异象也令都峤洞天里的人麻木不仁，许多人都在考虑封印彻底破裂后该怎么办的事情了，苑横波却无心顾及这些。察觉到动荡后，她首先想到的是，要是封印彻底破裂后，苏傲天神智还不清醒，那时该何去何从？
    就在此时，苑横波忽然一颤，紧接着，一股寒意冒上心头，无边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突如其来的，一股极其强烈的凶洌之气充斥了整间大殿，在这座苑横波日常起居的宏伟宫殿里，处处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凶狠怨毒，似乎有极端恐怖残忍的事情即将发生！
    苑横波的神识迅速扫过大殿，却陡然间惊得呆了。她立刻就发现了这股令她也感到战栗且无力抗拒的凶洌之气，竟然是源自身旁卧榻上一个原本已经睡熟，现在已经直直站起的熟悉身影，而熟悉的气息却荡然无存，只有无尽的凶残暴虐直冲天际。苏傲天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满眼凶光，似要择人而噬！
    苑横波怎么也想不到，苏傲天的身上，竟然会产生如此异变！
    在她惊醒过来的同时，苏傲天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存在，他的头一下子转了过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苑横波忍不住惊叫起来，她分明看到，苏傲天的眼睛里，除了凶残，再也没有其它感情！
    甚至在看到了苑横波之后，苏傲天也没有一点变化，看着苑横波的眼神，就像是完全不认得她一样，透露出的残忍嗜杀令苑横波直觉感到，在下一个瞬间，苏傲天就会将自己毫不留情地抹去。
    她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就看到苏傲天已经迈开双腿，向她走来，双手也同时抬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异变和巨大的恐惧将苑横波完全摧毁，她甚至来不及悲伤，只感觉马上就会身死魂灭。就在此时，天空中电光闪耀，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照耀得大地纤毫毕现，苏傲天狰狞的面孔，在闪电中清楚地显现出来，比地狱中的恶鬼还要恐怖。紧接着，一声爆响似乎震裂了天际，一个惊天动地的霹雳，惊醒了沉睡中的都峤洞天！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惊雷闪电惊醒了，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泛起的念头都是：“难道是封印彻底破损了？”
    惊雷闪电的肆虐中，封印摇摇欲坠，却又在一阵动荡之后恢复了平静，而人们在又一次的忐忑中，摇头叹息着，不知道封印究竟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阆苑宫中，宫主起居的大殿内，发生了什么。
    在惊雷响起的一刹那，苏傲天正在举起的手臂，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