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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墓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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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落英自情窦初开之时,便向往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知道,也许东宫有了其他想法,但皇孙与永安郡主的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她不欲插入,便道:“母亲,感情之事不该勉强,即便强改八字,皇孙的心依旧不在女儿身上,难道母亲想看女儿孤寂一生?咱家既担了欺君之罪的风险,又牺牲一个嫡女,这笔账并不划算。”
    这一番话,于情于理都是不错,可惜打动不了张氏的心。
    她轻笑一声,只觉女儿天真:“你觉得婚嫁是什么?郎情妾意?举案齐眉?你觉得嫁给皇孙代表什么?那不是普通的皇孙,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落英,若是没有机会,我自然会替你挑个如意郎君,可是,如今机会摆在我们眼前,你都不敢够一够?”
    王落英目光清明,拒绝道:“不论是何种富贵,生时不过三尺床头,死后不过七尺棺木,怎抵得上几十年夫妻情谊?”
    “呵,还是天真。”张氏真是想不通,她从小志向远大,为此嫁个年长十多岁的夫君也不在意,怎么亲手养大的女儿满脑子的诗情画意?
    “天下大多女子都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就你独树一帜?十多年前,平阳公主倒是自己挑了夫君,天子最宠爱的嫡女嫁个五品武将,多少人在背后嘲笑?而且,你看看结局,自己挑的就真的好吗?”
    王落英抿紧唇,她无意说服母亲,但目光依旧固执。
    “你这个倔头!”张氏气得伸出手指,在女儿额头上重重一推,“我是你亲娘,我会害你?我吃过的盐你吃过的米饭还多,你懂什么?你再多活十几年,也会跟我做一样的选择。”
    王落英与母亲感情其实很好,见母亲生气了,她也不顶嘴,换个方向继续游说:“欺君之罪是死罪,值得吗?我的八字……”
    话还没说完,张氏就打断她:“富贵险中求,好了,刘嬷嬷,你先去灵佛寺,把事情办妥,这傻妮子我再慢慢教导她。”不由分说就下了命令,打算再给女儿好好上课。
    刘嬷嬷忙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王落英和李承业的八字是极不和的,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冒着欺君之罪来改八字。上一回弥河私底下给他们算过一卦,下下签,来路明兮复不明,纵然神扶也难行。
    不过,弥河向来是口中有佛心中无佛的,若不是混不下去,也不会来当和尚。他不把卦象放在眼里,为着钱财也为着攀上尚书府,就一口答应下来偷偷改掉八字,再合一遍。
    他早早坐在厢房中,闭着眼靠坐在椅子上,毛笔在手指上灵巧地转动着。
    忽然,听到了开门声。
    弥河闻声转头,看到一个老嬷嬷走进来,他笑着站起来:“估摸着时间你也该来了。”
    刘嬷嬷打扮得像个寻常富贵人家进香的老太太,走进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去关门,哪知,门外的人比她反应更快。
    杜平低头,轻轻一伸手,就关上了门。
    连“咔哒”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刘嬷嬷多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门外的很是面生,像是头一回见。”
    “呵,今日是大事,得换个灵巧的来。”
    刘嬷嬷皱眉,不甚赞同:“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还望大师明白。”
    “我懂得分寸,不会出事的。”弥河含糊其辞,他知道尚书府巴不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会不懂?知道的人少固然保险,可是真少得只剩他一人,恐怕就只能轮到灭口了。
    刘嬷嬷坐在他对面,长话短说:“就照上回说的办。”
    弥河笑着点头,拿起了手上的笔,开始写字。他虽然相信小林,但还是防着一层,担心被他听到些什么。
    杜平站在门外嗮太阳。
    根本没去费心听里面的猫腻。
    她打个哈欠,如果他们像上回一样,以书代话,那就太好了,正好来个罪证确凿。
    如果他们这次不写字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只要弥英被引过来了,两方对峙,这事儿就不可能善了,没有罪证也可以弄一个出来。
    一山容不下二虎。
    弥英和弥河装作相安无事处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愿意捅破这张纸,各自占据自己的地盘。现如今,弥英一旦过界,弥河必定会反击。
    她不过是给个由子罢了。
    杜平觉得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不过,却能带来好处,每次重新洗牌都能让庄家多一次机会,反正公主府稳坐钓鱼台。
    就不知道她母亲会不会生气了。
    阳光正好,她眯着眼睛仰头望天,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黑影,她立刻回神,不等对方说话,马上抢在前面说话:“见过弥英首座。”
    她的声音很大,大到周围百米之内都能听到。
    弥英立刻停下脚步,方才得到消息时,他只是半信半疑,但事关重大,郡主总不可能拿这事逗他玩,所以仍旧赶来了。但视线一对上,眼见郡主如此反应,弥英顿觉自己是踩进坑里面了。
    杜平微微抬眸,朝他笑了笑。
    弥英还是端着一张脸,腿都沾上泥巴了,这时候想退也退不回去。
    这么大的声音,屋里的人自然听见了,弥河很快就来开门,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什么风把师弟迎来了?”
    弥英心中暗叹,都被坑到这里了,只剩下铲平一途,心中还想着这事该怎么收尾,以及之前得到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以他对弥河的了解,这位师兄的脑袋还算清楚,自然不会背叛公主,不过,弟子也不会骗他。
    想到这里,弥英暗暗向杜平投去一瞥,最大的可能是,傻弟子被郡主给骗了。
    杜平低着头,飞快躲去弥河身后。
    很小的一个动作,却把本就僵持的气氛推向更拔剑弩张的地步。
    弥英心里已经叹气无数,公主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看看,才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打破了他辛苦建立多年的双方鼎立局势。
    他本以为眼前这走向已经糟糕透顶,却不料,还能更糟。
    弥英正想说话,突然又跑来一群小弟子,他们脸上还带着迷糊,似乎是被杜平的声音给吸引来的,为首的是元源,身后还有元历,元古,以及一群常跟杜平混在一起的人。
    弥英很久没这么头痛了,很好,公主说得没错,不该把郡主当小孩对待。他目光扫过杜平,似乎在问,戏班子都齐了吗?
    杜平一直在暗中观察弥河的反应,只见他面色如常,似乎能稳住形势,再往里一看,里面那位嬷嬷并不打算出来。
    杜平叹息,都走到这一步了,就不应该也不能再给对手准备退路。
    她抢在弥河前面开口,义正言辞地对抗弥英:“不知弥英师傅来此何意?师叔正在和贵客探讨佛理,如此贸然打扰,恐怕不妥吧?”
    然后她又急急侧过头,担忧道:“师叔,里面的……”
    弥河脸色一变,怒道:“闭嘴。”他跨前一步,对弥英开口,“师弟,我们多年和平相处,若真有争论之处,也不该当着客人面,你说是吗?”
    弥英快把这辈子的气都叹完了,他也觉得之前的相处挺好的,这不是有小鬼作祟吗?小鬼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他说:“师弟,换个地方说话吧。”他还想留点余地。
    弥河松一口气。
    杜平根本不想给他们退路,立刻朝元源使个眼色,然后挡在门前,喝道:“你们干什么?里面有贵客,不能进来。”
    元源反应极快,察言观色一把好手,马上引着其他师兄弟一起冲进去,撞开了杜平,一股脑儿地全都跑进屋子里。
    刘嬷嬷已经慌了神:“弥河大师,如何是好?”
    弥河闭上眼,大势已去。
    弥英再次见识了小郡主的手腕,仍想补救:“师弟,我说的话仍算数,先换个地方谈,让贵客在这里等着。”
    可惜,弥河不相信他了。这帮小弟子应该都是他带来的,眼前意图把自己引开,他才能好好审问屋里的人。弥河睁开眼,目光凌厉:“师弟何必多说。”
    刀子都亮出来了,还能怎么谈?
    弥英只能问:“好,既是贵客,烦请师兄介绍一番。”
    弥河哼一声,冷笑,抱胸不语。
    弥英也不纠缠,走进屋中,双掌合十,问道:“敢问施主是哪家女眷?”
    刘嬷嬷打死也不敢说自己是王尚书府中的,她活了一把年纪,后宅里什么风云都见过,可是,眼前既不能亮出身份,也不能拒不回答,事情闹大了,也只有自杀一途,绝不给夫人添乱。
    想到这里,刘嬷嬷飞快拿出怀中纸张,团成一团,立马塞进嘴里,只求消灭证据。
    元源动作比谁都快,飞身出去一把抢下,然后恭敬地递给弥英:“还请首座一观。”
    弥英接过,目光深深看他一眼。
    元源只是低着头。
    弥英又去看杜平一眼。
    杜平嘴角勾了勾,也很快低头。
    弥英很快就看完纸上内容,若有所思,弥河不算背叛公主,但是,的确犯了寺中大忌,若有人因此攻讦灵佛寺,只怕公主的底牌就保不住了。
    他走了过去,问道:“师兄,可还有话要说?”
    弥河说:“没有。”
    弥英叹道,“那就请师兄随我去见主持吧。”
    杜平正巧站在弥河身旁,她目力向来就好,那张纸很薄,墨水的痕迹透过纸面,她本只是随意一瞥,可惜上面的时间太熟悉,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倒着看也阻碍不了她看清楚。
    她忘了任何东西也不会忘记这个时间。
    这是承业哥哥的生辰八字。
    从小到大,她合过无数遍,每次的结果都是甜滋滋的:
    天作之合,姻缘上上签。
    第32章 这个孩子,不以喜好来决……
    平阳公主今日刚接到飞鸽传信,探子回报,卢谦几日里就会抵达京城,拖家带口几十人,坐着囚车进京,路上已经死了几个老的身体差的,境况凄惨。
    她忍不住叹息,她知道银子不全是卢谦贪的,可也只能看着他锒铛入狱,仔细说来,卢谦有此劫难,多多少少有她的因素。
    感叹之间,又看到大女儿风风火火闯进来。
    怎么又咋咋呼呼的?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冲动了些,这点还要改改。
    杜平冲进来,眼睛都红的,又像是被气得又像是在难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东宫在和别人议亲?你是不是故意瞒着我?所以引我来灵佛寺?”
    原来是这事,平阳公主老神在在:“我以为你早该放弃了,父皇不同意,你能奈何?”
    杜平气得想毁天灭地,拿起她母亲面前的杯子就砸地上,“砰”的一声,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甚至飞起来划破她的衣服。
    杜平双手撑在桌面,逼近她母亲的脸,气势汹汹:“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女儿如此不敬,平阳公主的脸色也冷下来:“出去。”
    她目光冰冷,伸手指向门外:“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和母亲说话,这么多年教养都喂狗了?”
    杜平依旧撑着桌面,两只手微微颤抖。
    这是第一次,对母亲这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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