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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心里也不是滋味,远远瞧她弯着身子瑟瑟可怜,也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摆了一桌的饭菜竟一口未吃。
红樱劝道:“公子多少吃点,回京路途还远,你得保重身子。”
绿桃跟着劝:“许是姑娘伤寒初愈,胃肠不适,待会儿我同后厨要点白粥,不会饿着姑娘,只是公子跟着受罪,咱们回去没法同殿下交代。”
说话间,月宁蜡黄着小脸往回走,清瘦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喝点水。”裴淮面色冷冷,把水端到她眼前。
月宁难受的厉害,胃里上下翻腾,一阵一阵的往外冒汗,方坐下,便瞥见桌上的饭菜,她掐着手心,呕了几呕,终没忍住,“哗”的吐了出来。
临近的裴淮遭了殃,雪青色锦袍上沾了污秽,月宁脸白了下,却顾不上同他道歉,转头便往一旁疾走,头昏昏沉沉,没走两步又觉得又冷又麻,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客栈的上房也稍显简陋,红樱从小厨房要来热水,毛巾等物,绿桃吩咐小厮抬了木桶上楼,两人挽起衣袖,准备伺候月宁解衣沐浴,她仍昏着,蜷曲着身子缩在床上,裴淮就守在旁边,掌心握着她的小手,盯了大半晌。
“公子,隔壁房间热水也已备好,你赶紧换身衣裳,沐浴洗漱。”红樱躬身上前,余光瞥见裴淮沾染着污渍的锦袍,不由道:“水里添了些皂角,还有桂花,寝衣也用香熏过,您去吧,姑娘这儿有我和绿桃。”
裴淮素爱干净,难为他穿着污秽守了半晌。
“出去守着。”
“啊?”红樱愣住,她看了眼月宁,氅衣已经解开,内里的衣衫也不曾幸免,气味定是极冲的。“可姑娘身上....”
红樱没说完,就被绿桃拽了拽胳膊,使了个眼色让她跟自己赶紧出门。
甫一合上门,绿桃就神秘兮兮道:“公子春/心大动,咱们不好在里面碍事。”
红樱皱眉,竖起耳朵听房内的动静。
绿桃搓了搓手,捏着耳垂啧啧:“等二公子娶了正房夫人,月宁没准能抬成妾室,若她成了妾室,那她算是熬出头了。日后再生个一子半女傍身,那就是咱们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红樱嗤了声,手里的帕子撕开一绺。
不过几日,握在掌中的细腰好似又瘦了些许,裴淮蹙着眉,解开她领口的襟扣,又将贴身的小衣松开系带,见那小腰玲珑别致,忍不住握了把,滑嫩如脂,却瘦的可怜。
掌中人颤了下,裴淮抬眸。
四目相对,彼此默契的很快移开视线。
月宁咳了声,拢着小衣坐起来,脸色仍不好看,凄白的没有血色,她看见房中的木桶,知道裴淮约莫是要帮自己沐浴,便往里挪了下,道:“我自己可以洗,不劳二公子动手。”
听到这话,裴淮就有些炸毛。
好像从扬州开始,她就刻意回避自己,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恨不能原地画个圈,把裴淮挡在外头。
裴淮甚至能觉察出,月宁明明白白知道他记得一切,便再也不想伪装下去,再也不肯受他欺负却不言不语,她以为他都记得,便不再需要她了。
她心灰意冷,就想弃他而去?
做梦!
裴淮斜瞟了眼,冷冷笑道:“那你去洗。”
说罢,从几案上拿了本书,径直走到木桶前的圈椅上,悠然坐下,又叠起腿来,眼眸直勾勾看着落地屏风后的木桶,“洗吧。”
起初裴淮是想惩罚她,可后来慢慢就不对劲。
薄纱屏风遮不住木桶间的风/情,何况那扰乱心神的撩水声,手里的书页久久未翻,桌上的茶水却喝了一盏又一盏。喉咙里渴的冒火,他按着扶手,眼睛盯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形。
只觉浑身血液咆哮着冲到头顶!
他从靴中拔出匕首,撩开自己的左臂缓缓割开伤口。
血液漫出皮肤之时,那股焦躁得到缓解。
....
幸好后来马车调慢了速度,月宁虽还难受,却并未像伊始那般吐得厉害,走了小半月,终于看见淮南侯府的大门,月宁撑着腮颊,手指挑开帘帐一角,入了三月,微风和缓,且带着清甜的花香气。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裴淮与月宁先后下车,阿满带着几个小厮跟车去了后院,等着卸下行礼,绿桃和红樱迈着轻快的步子将采买的宝贝一一分类规整,又与相熟的丫鬟热络问好。
青松堂的花木抽了芽,几颗粗壮的柳树满是绿意,垂着细条探进池子里。
月宁刚进花门,便看见一个雪白的团子冲自己跑来,正是肥了一圈的欢欢。
她把欢欢放在肘间,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欢欢打了个呼噜声,眯起眼珠像孩童一样打量月宁,它身子又软人热,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暖手炉。
裴淮站在院中看了半晌,而后不言不语,独自去往净房沐浴。
若说头一回看见裴淮用凉水洗澡还有些震惊,那么现在的阿满,已经习以为常。
他从木架上取了要换洗的衣裳,又特意把长公主新送来的春衫摆好,玉佩荷包还有玉带子都搁置在屏风后面的紫檀木匣中。
“公子,殿下说让你稍后去永春园用膳。”
三月正是鳜鱼肥美之时,永安长公主特意命小厨房做了清蒸鳜鱼,待裴淮进膳厅后,李嬷嬷便赶忙去亲自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