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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追上前,发间的步摇胡乱颤动,她提着裙袍,气息微喘着一把揪住月宁的胳膊,将人往后拽到凭栏处。
月宁纤细,后腰抵在凭栏,上半身几乎探出去,摇摇欲坠。
她护着怀里的业哥儿,不妨被那女子又是一推。
业哥儿小脸通红,蓄足了劲,上前用头猛地将那女子顶的往后连连踉跄。
似乎没有预料到业哥儿敢还手,女子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便疾言厉色,扬起手带着疾风簌簌落下。
月宁阻挡不及,只能拿手臂护在业哥儿左脸。
“啪”的一记狠响,月宁只觉得半边身子仿佛被人打到麻木。
秋娘自净室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月宁被打,当即大声喊了起来:“大人,大人,救命!”
裴淮与严正陆续从房中出来,只一眼,裴淮脸就变了。
他疾步走上前来,先是看了眼月宁,见她脸色惨白,手臂上的衣裳抓开丝线,登时就冒火回头,他今日没带佩剑,却抄起一旁的盆景猛地摔到那女子脚边。
吓得她倒退了两步,瞪圆眼珠叉起腰来。
“裴二郎,你竟然为了个通房下我面子!”
此人正是晋王的小姨子,柳芜。
若说她缘何认得裴淮,便有些久远。
裴淮年少时,是翩翩俊美,英朗如月,京城不少姑娘闺中青睐,柳芜是其中之一。
她不过有回过桥时,与裴淮有过一面之缘,见过后便夜夜做梦,茶饭不思,后忍不住一再与裴淮制造偶遇,非但没引起注意,反而让裴淮刻意更改了行程线路。
柳芜是个跋扈不死心的,又去求爹娘为其提亲,若非柳家依傍晋王,恐怕柳大人真能亲自去淮南侯府为幼女议亲,可惜,两家嫌隙颇深,柳芜一气之下病了半月。
往后便又有个传言,说是柳家两女,现下共事一夫,只不过柳芜尚缺名分罢了。
柳芜心高气傲,又在后宅偶然得知晋王被裴淮奚落,本就抑郁难平的心思哪里还压得住火气,她着人打听了下,知道裴淮今日要带小通房来戏园子听戏,便火急火燎赶来替晋王出头。
说出头也勉强沾边,实则是想看看,究竟是何等通房,勾的裴淮如此兴师动众。
陈年旧事压在她心头,早就成了恶疾。
柳芜气的咬牙:“裴二郎你狗眼啊,喜欢她却不喜欢...”后面她没说下去,只啐了声,骂道:“长公主若是知道你在外头养小的,看你回去怎么交代!还有你那过门没几月的妻子,少不得要跑回娘家哭闹,你等着!”
相比于柳家大姑娘,柳芜实属是没脑子的,若不然,也不会委身晋王,至今连个身份也没有。
想来也是为着柳芜的性子。
她大约是被花言巧语哄得不知天高地厚,还当裴淮是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却不知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足以捏死她,甚至抛尸江中毁尸灭迹的。
柳芜被他盯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偏他又不屑与自己对峙,只低头拢着通房的肩膀,转身预备离开。
柳芜的气急败坏的破口叫道:“裴二郎,你这个没种的玩意儿!”
话音刚落,裴淮背影顺势立住。
柳芜得意地挑了挑眉,心道总算气着他了。
谁知,裴淮只回头用一种诡异难辨的阴眸盯着她看了少顷,旋即打横将通房抱起,很快消失在楼下垂花门后。
月宁挑开帘子,瞥见裴淮与身穿劲装甲胄的男子低语几句,便折返回来,踏上马车。
车内空间充足,月宁自己个儿在上面时,尤其宽敞,可裴淮一进来,她就觉得憋闷,发堵,整个儿只占着一隅之地,将剩余所在全让出来。
今日出门不为公事,故而裴淮穿的闲适。
一身象牙白圆领如意暗纹锦袍,修长如玉,腰间悬着荷包和雕刻精美的玉佩,脚蹬青缎黑底锦靴,生的俊美无俦,这些年又比年少时多了股凌厉质感,放在人群里很是扎眼。
月宁在他上车后就闭眼假寐,连呼吸都放轻。
偏他不知避讳,坐上去主动挪到月宁身边,月宁的脸肉眼可见的绷紧,藏在袖中的小手也攥紧拳头,默默试了试自己锋利的指甲。
裴淮低头,扯过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膝上,冷不防,被月宁右手抓了把,脖颈上瞬间留下三道印子。
他冷了眼,抬起头来盯着她一动不动。
月宁往回抽手,挣脱不得,急的去抠他。
“你别碰我。”
今日之事,到底还是因为裴淮,柳芜挑事,她却不能理直气壮驳斥过去,一个通房,根本就没有还嘴余地,只能由着旁人揉/搓欺负。
越想越气,她眼圈就不由泛起红,鼻子也酸的厉害。
裴淮叹了声,却还是不松手,只一字一句慢慢解释:“你别闹,我只看看你的胳膊。”
柳芜那厮向来没轻没重,下手狠辣。
“我没事,也不劳你动手,你松开便好。”这会儿倒很容易挣脱裴淮桎梏,月宁往旁边退了退,从小几上拿过白玉盘,隔在两人中间。
两人相安无事行驶到半程,便见后面一辆马车发疯似的朝他们奔来。
车夫忙往旁边勒了把缰绳,堪堪避开后。
那辆马车的轴承咔嚓断裂开来,然而马匹似乎受了惊,并不停下,反而越跑越快,紧接着,车辆倾斜着颠簸散架,车上的人被甩出来,擦着散开的木架生生摔到石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