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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他才知道,父亲有多紧张害怕。
随行的大夫全被召了进来,又是扎针,又是放血,配药的亦不含糊,最后辅以陆奉御从前调配好的丸药,吃下去睡了几个时辰,醒来便好了。
睁开眼,父亲眼睛红红的,神情似乎在生气。
阿念那会儿没反应过来,心里还惦记着没默完的半章书,又觉得身子懒,遂小胖手抓着裴淮的衣袖,试探着商量:“父亲,能不能明儿再默,我好累啊。”
裴淮分得清他是真累还是假累,只是被他愈发频繁的病倒折磨的无心无力,又见那白生生的脸蛋满是讨好可爱,便也不跟他计较,由着他耍赖偷懒。
阿念摸到脖颈上多了个黄灿灿的符,他要摘下来看,裴淮却不允。
后来阿念听嬷嬷说,那是父亲一夜没睡,特意去求得保命符。
瓷盏里的药还是满的,也没了刚端来时候的热乎气,嬷嬷见他懒懒的托着小脸,手里捏着平安符像是一肚子忧思一般。
便三步并作两步,去端起药汁,折返回小厨房重新熬煮。
“念哥儿,你得按时服药,等你长大了,身子就好了。”
嬷嬷苦口婆心,哄劝他喝热好的药。
“那我晌午要吃藕粉糕,莲子羹。”
“成,小祖宗!你想吃什么,嬷嬷就算上天下地都给你做出来。那你先把药喝了,省的再凉透。”
阿念乖乖捧起碗来,把脑袋往后一仰,咕咚咕咚很快喝完一盏。
抹了嘴,笑嘻嘻的道:“嬷嬷带我出去转转吧。”
今儿裴淮去了都督府,定是没有时间陪他了。
往日出门,裴淮都会吩咐人暗中跟着,故而也都是习惯了的。
嬷嬷不放心,又特意带了药,回想着还要带什么东西时,阿念已经兴致勃勃背着小手往外蹦跶,嬷嬷只得赶紧跟上前去。
扬州城繁华,与京城不同。
多了分软和通达。
街上青墙边上爬满青苔,沿着缝隙蔓延纵横,空气里是潮湿与温凉,眼见四月了,偶尔还会觉得冷。
月宁穿了件薄软的春衫,腰间束着雪白绸带,配了个青缎面荷包,发髻更是简单,拢在脑后插了支芙蓉玉簪了事。
很是清雅脱俗。
灵玉左逛逛,又看看,碰见什么都跟稀奇玩意似的。
“姑娘,你看这个摇摇鼓,转起来叮咚响,喜不喜欢?”
问完又故作一脸严肃的低下身去,像是在征求腹中孩子的意见:“小公子,姨娘给你买好玩的,好吃的,你可要乖乖的,好好地快快长大啊。”
月宁笑着拍怕她的脸,“话儿都让你说了,可真是愈发有理。”
灵玉就去掏银子,付钱的光景,听见姑娘哎呀一声,吓得灵玉忙回头,去看。
却是个腿高的孩子,手里捏着纸鸢,懵懂的仰着头,看看月宁,又看看一脸紧张的灵玉。
追上来的嬷嬷气喘吁吁,赶忙拉住阿念的手,也没看清对面是谁,道了声:“抱歉。”
嬷嬷就蹲下身,仔细检查阿念有无受伤。
阿念从嬷嬷身边探出头,“你是那日昏倒的姨姨,我认得你。”
月宁手里的摇摇鼓兀的攥紧,她想赶紧走,却又挪不动脚步。
偏在此时,阿念又高兴的绕过嬷嬷,走到她身边拽住她的衣角,稚嫩的面孔满是喜欢:“你身子好了吗?”
灵玉不知阿念身世,却认得他是裴世子的儿子,又想到那日他们父子来到国公府,闹得不甚愉快,便忙站在两人中间,就此隔开些距离。
“小公子,我们娘子身体已然好了,多谢你挂怀,只是眼下还有事,便不与你逗留了。”
她看向月宁,月宁却在看着阿念。
阿念眼中如期流露出失望之色。
他低下头,默默转回嬷嬷身边,失落的像是被人遗弃了一般。
月宁心间一软,话不经脑就说了出来:“我还要挑些时候,你若是愿意,便一同看看吧。”
听到这话,阿念高兴的跳着跑到月宁身边,很是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仰头笑道:“姨姨是要买给自己的孩子吗,他多大了,若是同阿念一般大,阿念可以帮忙选选啊。”
他是孩子,自然想不到此时此刻月宁心里是何滋味。
尤其当那柔软的小手牵住自己时,她手指下意识回握住他,那感觉不像是头一回牵,反而有种天生的熟稔。
临近的摊贩都是售卖孩子物件的,月宁原本就是在府里待得发闷,才想到过来瞧瞧,眼下什么都没买。
阿念不松手,牵着她一路往前走,待看到做工精巧的桃木剑时,眼睛发亮,转头望着月宁道:“姨姨,男人是不是都喜欢佩剑?”
月宁被问的怔住。
阿念煞有其事的说道:“父亲约莫是要出去打仗了,我想送他个礼物,让他打完仗就赶紧回来。”
其实也并非裴淮告知他的,只是在阿念睡着时,裴淮不管回来多晚,都会与他说好些话。
有时候阿念睡得不熟,便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比如前几日夜里,他就念叨着,说是过不了多久,他要出去一段日子,让阿念听话,乖,好好跟在祖父祖母身边。
他还说了好些阿念听不懂的,后来便抱着阿念,把他衣裳都弄湿了。
月宁蹙眉,阿念正很是热情的挑选桃木剑,全然不明白出去打仗是何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