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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阿娘也可以照着裴家聘礼单子,重新准备嫁妆。”温曦打断秦氏的话,心下猜测着裴砚可能的用意,往最大胆的方向去猜,“还是阿娘以为,温家能找裴大人理论?”
不能,秦氏心里清楚,即便理直气壮,也没人敢同裴砚对峙,更何况她理不直气也不壮。
正院上房,屋内漆黑一片,没掌灯。
秦氏看不清来路,紧紧抓住温舅舅:“老爷,裴大人究竟何意?你说句话呀!”
她声音发颤,带着恐惧与不安,不管是温琴心的嫁妆,还是裴大人的礼单,都是不菲的数目。
若真要论,自然是礼单上的东西更丰厚,把温琴心的嫁妆全数吐出来已是割她的肉,偏偏她不确定吐出来之后,能不能令裴大人满意?
如果裴大人执意要礼单上的东西呢?岂不是要把整个温家掏空?
温舅舅默然半晌,长叹一声:“把蓁蓁的嫁妆还回去吧,裴大人若真在意蓁蓁,不会真对温家动手,否则蓁蓁娘家没有依仗,如何在裴家立足?”
秦氏几乎一夜未眠,次日涂着厚厚脂粉,仍掩饰不住疲态,却惊弓之鸟一般翻出温琴心的嫁妆单子,一件件亲自比对,唯恐漏掉任何一处。
花了好几天,终于收拾齐整,心口浊气却如何也咽不下去。
“夫人,沐恩侯府送来两筐樱桃,红如玛瑙,个个比莲子米大,全送表小姐院里去了。”贴身丫鬟进来,语气不忿将葡萄摆在秦氏手边。
“是吗?”秦氏笑笑,表现得毫不在意,待丫鬟要退下,才把人留住吩咐,“想法子让她知道,樱桃是宫里云妃娘娘不要的,外面的流言也说给她听听。”
说到此处,她顿住:“听说曦儿每日都去陪她说话?找个曦儿不在的时候,别叫她听见。”
竹下井水边,摆着两只白瓷盆,盆内清凉的井水中浸着红艳艳的樱桃。
温琴心坐在小杌子上,将裙摆敛至身前,纤白的手浸在水中,动作轻柔洗着樱桃,唇角含笑。
“蓁表姐,姐夫待你真好,往年这种樱桃,只宫里才会有,六公主都得不着一整筐。”温曦洗着另一盆樱桃,轻笑打趣。
话音刚落,她愣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她的。”
京城中,唯一能算作朋友的,只有温曦。温琴心不喜欢六公主,可她明白,世间没有一个人是十足十地恶。
温曦曾跟六公主走得近,六公主身上自然有她没看到的长处,她总不能要求温曦为她与六公主绝交。温曦从未在她面前,向着六公主说话,已是难得。
稍稍顿住,温琴心拈起一粒樱桃,飞快塞入温曦口中,温柔笑道:“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改口叫姐夫的?”
阳光筛过竹影,幽然落在她手背上,泛着水光的肌肤,美好如细细温养的羊脂白玉。
竹影外的花窗后,裴砚收回视线,唇畔噙一抹浅笑,同来时般,悄然离开。
第17章 月圆我是云妃娘娘的替身吗?
“怎么没有?”温曦眨眨眼,神态俏皮,默契地没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
吐出硬邦邦的樱桃核,自顾自又拈起一枚丢入口中,含混道:“蓁表姐说了,这筐樱桃送我,可不许反悔。”
温琴心含笑摇头,发髻边南珠步摇莹莹生辉,辉光似落在她眼中,墨玉般的翦瞳乌亮潋滟。
“曦妹妹,你不必为了我,同六公主断绝来往。”温琴心想起,温曦日日来陪她,看起来很像同六公主绝交。
闻言,温曦面上笑意微滞,侧眸望她,惊诧问:“蓁表姐不知道吗?”
“什么?”温琴心回望她,潋滟眸光透着茫然。
温曦动作局促地洗着樱桃,轻轻回应:“蓁表姐,公主被禁足了,皇后娘娘下的令,听说是裴大人的意思。”
朋友一场,温曦虽不便替她说好话,到底有些怅然:“裴大人让亲妹妹裴璇教公主武艺,待公主赢过裴小姐,才能出宫。”
以六公主执拗的性子,必然不肯听话,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让她老死宫中,也没人敢对裴砚发难。
否则,事情过去多日,皇帝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还有这样的事?温琴心诧异地凝着她,手上力道稍稍大些,不小心擦破樱桃皮。
她丢开洗破的樱桃,净了手,指尖残留着清浅甜香。
“裴大人为何要禁公主的足?”温琴心凝着皙白的指,愣愣问。
“因为宫宴过后,六公主只向裴大人赔罪,不肯向蓁表姐赔罪。”温曦轻叹,心下有些无奈,六公主落得如此,怨不得旁人。
直到温曦提着洗净的樱桃离开,温琴心胸腔内仍怦怦直跳。
她只是他随手救下的,非亲非故之人,而六公主是他表妹,大人为何肯为她,将六公主禁足?
六公主金枝玉叶,让六公主向她赔罪,她想也不敢想。
洗破的樱桃,甜香浓郁,顺着鼻腔往心口钻,温琴心捂着心口,指尖发颤,无端想起他抢走她帕子时,神色自若唬她的话。
“本座从不无故待人好。”
大人待她好,是何缘故呢?
心尖有一处松动,让人揪心又慌乱的情愫,顺着罅隙往外钻,心跳的声音沿着血脉扩散,在耳畔放大。
怦,怦。
温琴心拈起一粒樱桃,艳红如玛瑙的果肉滑入朱唇,薄酸清甜的滋味在口中漫开,浅浅酸意和凉意将她紊乱的心绪稍稍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