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叶的脸孔痛苦地扭曲，膝盖被迫弯了下来，然而她却扭头对着高潜厉声道：“别过来!”
    高潜微微皱眉，却停在了原地。
    瑞福面无表情地握着莎莉叶的肩膀，看着莎莉叶一点点地在她的面前跪了下来。
    “你可知你此刻已犯了重罪？”瑞福奇异的中性嗓音带着一种森然的味道，“违抗大天使长的命令，等同背叛。”
    “请您听我说明。”莎莉叶祈求地道，“请您听我解释。”
    瑞福语调平板地道：“不，你说得已经够多的了，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你现在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
    “不，您不能这样，您无权这样做！”莎莉叶尖叫起来。高潜吃惊地看到莎莉叶身下的地板竟然开始冒出红光，像是那里的地板已经融化。炽热的烈风开始在狭小的室内呼啸盘旋。
    高潜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贴着壁板站立。
    “恰恰相反，肃清圣殿是我的职责。”瑞福无情地道，“任何胆敢违背神圣旨意的存在都应该被毁灭。救世主的神迹早已完成，而你一直在拖延那一日的到来，还说你没有心存背叛？”
    随着瑞福的语声，莎莉叶身后的地板已经大半消失，露出一个冒着火光和岩浆的洞口。莎莉叶的单人床掉了进去，接着是金属腿被烤化而一头栽进去的桌子。
    高潜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被热浪燎着。该死，他心里怒骂，这里怎么会有个大天使长？林茜不是说麦克那样的家伙出现在人间已经很了不得了吗？怎么又来一个？难道如今的天使都和下饺子似地往这个城市掉吗？
    等等，难道自己刚才察觉到的那强大的能量波动，竟然是因为这个家伙？如此一来，林茜的处境不是很危险？还有这个瑞福口口声声说什么救世主，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高潜看了眼窗口，通往窗口的地板已经消失了，从火洞里冒出的烈焰正在试图点燃窗帘。
    这时，高潜听到了夏洛克和林茜的声音，她们乘车刚刚赶到，高潜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个大天使长发现林茜。
    “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身为天使，这么喊打喊杀的，不太好吧？”高潜忍着炽烈的空气开口道。
    瑞福冷冷地看向高潜：“虽然你是选定的救世主，但你仍然只是个人类，而我来自圣殿的大天使长，代表神圣的旨意，你现在应该向我匍匐在地，而不是对我指手画脚。”
    高潜咧开嘴笑了一下：“大天使长？骗鬼呢？书上不都说天使是圣洁的吗？像你这样随随便便打开地狱的入口，将其他人推下去的，也叫天使？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瑞福皱眉：“处置背叛的天使，是我的职责，她的灵魂已有污点，自然应该打入地狱。”
    “我看她比你顺眼多了。”高潜嘲笑道，“看你穿得黑不溜秋的，别装了，其实你是恶魔吧？”
    “愚蠢的人类啊，”瑞福摇摇头，低头盯着莎莉叶，“你竟然找了这样的蠢货当救世主。”
    “他的灵魂很纯洁，至少在如今的人间界，找到他这样的灵魂已经很难得了。”莎莉叶连忙道，“如果您失去了他，短时间内，再找到第二个候选人并完成神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瑞福看了看高潜，又看了看莎莉叶，缓缓地道：“我并不在乎他的灵魂，我要的是完成神迹。”
    “我知道，”莎莉叶喃喃地道，“这几百年来，无数次地尝试，哪怕是制造战争死伤无数，甚至更改人类的社会制度，制造革命和动乱，但是哪一次又成功培养了救世主呢？东亚，西欧，北方，我们费尽心机，可我们得到了什么？神界的能量依然不停地衰弱，人类的信仰却越来越稀薄。”
    “这些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瑞福皱起了眉头，“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须制造一个救世主，我们需要重现数千年前的辉煌。”
    “这也是我一心想做的，所以，我才请求您，切勿操之过急。高潜这个救世主来之不易，就算您想处置我，也至少不要在他的面前。”
    瑞福按着莎莉叶的手，其上的白光微微弱了几分，但是地上的火洞仍在。她看着高潜冷声道：“但是我们的救世主，需要敬畏之心。”
    “我比您更清楚他的性格，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莎莉叶连忙道。
    “你？”瑞福将目光放回到莎莉叶身上，有些迟疑。
    “请您相信，我对圣殿的忠诚，绝不比您少了半分。”莎莉叶恳切地道，“我一定会尽快让那一天到来。”
    “尽快？”瑞福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您不必怀疑我的急迫之心，除了我之外，这么多年来，您可见到谁能这么快地就找到一个救世主？”莎莉叶缓缓地站了起来，直视着瑞福。
    瑞福收回了手，地板上的大洞消失了。灼热的风和隐约的呼号也消失殆尽。房间里空无一物，空气中还凝聚着浓郁的硫磺味。
    高潜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房间，微微松了口气。
    瑞福恢复了和蔼的面容，她双手合在身前，朝高潜微笑：“既然如此，我想我也待得够久了。而你，我们的救世主......”
    “等等，什么救世主。”高潜皱眉道。
    瑞福深吸了一口气，她看了莎莉叶一眼，莎莉叶低声道：“他吃软不吃硬。”
    瑞福的脸上端起笑容：“自然是能拯救世人的救世主，高潜，人类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个人都需要被救赎，而你就是他们的希望，你可知道你是多么重要？”
    “水深火热？我怎么没觉得？”高潜冷笑道，“事实上，我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
    “那是你，我的孩子，你的灵魂更加纯净，但是你不能假装看不到那些受着苦难的人们......”
    瑞福挥了一下手，高潜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幕，瑞福给他展示了：战火，饥饿，疾病，污染等悲惨的画面。
    “难道这些不是你们搞出来的吗？为了制造什么救世主？”高潜冷笑。
    瑞福恼怒地盯了莎莉叶一眼，莎莉叶畏惧地跪了下去：“请您息怒，当时我只是情急，没有考虑那么多。”
    瑞福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们也没有时间再制造一个救世主，既然你已经被选定，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必须当这个救世。”
    “当救世主要做什么？”高潜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将我弄死，再找块白布裹几天？”
    “死而复生只是神迹，蠢货。”瑞福恼怒地道。
    莎莉叶轻咳了一声。
    瑞福强压着怒气，再次深呼吸：“你不同，你是末世的救世主，你要带来最终审判。”
    “审判什么？”
    “自然是审判那些罪人。”
    “由谁来审判？”
    “至高无上的......”
    “审判的标准是什么？又是谁的标准？”
    “自然是我......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高潜微微耸肩。
    他瞟了眼窗户，林茜和夏洛克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他想她们应该已经进入了无间界。他必须速战速决。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就答应做你们的救世主。”
    瑞福忍耐地道：“好，你说。”
    “证明给我看，你是天使。”高潜道。
    瑞福笑了，她伸展双手，黑色的袖子展开像一幅翅膀：“就这个问题？我已经展现了我的神力，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如果你是指刚才的连通地狱的大洞，或者空气中的幻术的话，那并不足以证明你就是天使，我相信恶魔也可以做到。”高潜认真地道。
    瑞福微微皱眉：“虽然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我们打开的入口是不一样的，而且我们的能量性质不同。”
    “这种差别，我这个人类可看不出来。想让我信服，就得拿出更多的证据来。”高潜双手抱在胸前，固执地道。
    瑞福皱眉：“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
    高潜耸了耸肩：“比如说，显出你的真身？”
    “不行。”瑞福断然拒绝，“我这样的存在现出真身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高潜沉下了脸：“什么麻烦，不过是借口。”
    瑞福再次深呼吸，忽然看向一旁的莎莉叶。
    “她只是中阶天使，我想她可以给你展现一下天使的翅膀。”
    高潜却摇头：“我相信她是天使，我要看的是你的真身，毕竟刚才像魔鬼一样行事的人，是你。”
    瑞福的怒气就快压抑不住了：“愚蠢的......”
    莎莉叶这时却道：“也许您可以在无间界里，小小的......您知道，如果时间足够短，也许并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
    高潜同意地点头：“一下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瑞福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点头同意：“好吧，你随我来。”瑞福话音刚落，就消失在了原地。
    高潜看向莎莉叶，莎莉叶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也进入了无间界。高潜微微皱了皱眉，跟了进去。
    他看到瑞福站在屋子的中央，两只眼睛像是闪着银光的两洼水银。莎莉叶就站在他身边，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这就是大天使和中阶天使的区级？
    莎莉叶解释道：“大天使的力量，对于人间界太强烈了，如果他们完全显出真身，剧烈的能量波动可能会引起灾难。”
    高潜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瑞福冷冷地道：“这一次，要不是因为你是被选定的救世主，就冲你敢质疑我，你就该下地狱。”
    高潜双臂抱在胸前，催促道：“快点吧，我赶时间。”
    “好吧，现在，你要看清楚了。”瑞福站在屋子的中央，对高潜道，“我的圣光有可能会灼伤你的眼睛，所以，如果你......”
    “我知道，快点。”
    瑞福气恼地仰面向天，张开了嘴巴。
    一阵像是天籁一般的声响回荡在室内，接着瑞福全身开始冒出白光，那白光如此地耀眼，高潜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瑞福的头顶凝聚起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像是燃烧的炽白色火球。
    “你还在等什么？”莎莉叶低声道，“就是现在，她的头顶。”
    高潜拔出暮光之刃，跳了起来。
    刺目的光芒如有实质，刺得他皮肤生疼，而暮光之刃却像是兴奋得发抖，几乎要挣脱他的手去。在暮光之刃靠近瑞福的一瞬间，瑞福冒着白光的双眼猛然转向高潜。
    高潜本能地思感全部涌出，像是一个屏障一样裹住自己，他能感到强大的能量击打在屏障之上，让他心神动摇，几乎崩溃。他咬紧牙，更加用力地刺出暮光之刃。
    黑色的刀身刺入了瑞福的头顶，像是引发了某种爆炸，白光四溅，他的思感屏障被彻底地击碎。
    那种疼痛像是来自灵魂深处，无数的刀剑将他的灵魂寸寸凌迟，他的嘴里尝到了血腥气，他听到自己大喊：“旺财！”
    一条大狗破窗而入，猛然扑上了地上的那团光影。
    高潜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感到有人抱住了他，不断地呼唤他的名字，他感到有什么贴在自己的唇上，带着湿湿的咸味。
    然后有人将什么刺入了他的身体，是针剂吗？那玩意不管用的，别折腾了行不行。
    直到一片温热的能量涌入了他的身体，疼得他死去活来的痛苦才减轻了些，他的眼前逐渐恢复了视觉。他看清了自己面前的三个女人。
    穿睡衣的莎莉叶，白色运动衫的林茜，杏仁色风衣的夏洛克。
    莎莉叶收回了放在高潜额上的手，微微笑了笑：“大概会有些后遗症，毕竟像是瑞福那样的存在......”
    林茜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转而拉住高潜的手，坐在他床前：“你感觉怎么样？”
    高潜张嘴，觉得嘴里有浓重的血腥味，他便闭着嘴摇了摇头，想安慰地用力握林茜的手。却疼得险些叫出来。低头看去，他惊得猛地坐了起来。
    自己的手竟然一片漆黑，就像是一段焦骨。
    周围响起杂乱的安慰之声：
    “镇定，镇定，高潜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小事，小事，”
    “对不起，漏掉了，我马上治好它。”
    高潜看着莎莉叶的手上发出一片白光，自己那段焦骨似的手方才恢复了原状。
    林茜不放心地上下摸着高潜，检查他的手脚：“还有没有哪里疼？还有没有漏掉哪里？”
    “可以，让我漱漱口吗？”高潜沙哑地道。
    “当然，当然。”莎莉叶连忙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她端了一只老式的白瓷水瓶，还有一只木盆。
    高潜刚喝了一口水，就大口地呕出黑血来，盆中的水很快变成了黑红色。
    林茜和夏洛克脸色惨白，莎莉叶轻拍着高潜的背部安慰道：“没事，吐出来就好了，相信我，我的治愈术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