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韦宝四岁半那年。
    韦家四口，在去五芝洞祭拜先祖的路上。
    这几天，韦宝娘的身体感觉好了一些，才能一起出来。
    “大根，你放下我吧，我不累。”
    韦宝娘说道。
    “我也不累，还是背着你吧。”
    韦宝爹专门做了个背带，把韦宝娘绑在背后。
    “娘，爹说不累，你别下来。”
    韦宝说道。
    “这都走了两里地了，怎么会不累，快让我下来，你也歇歇吧。”
    韦宝娘在韦宝爹的背上，挣了几下。
    “大根，停一下，咱们先歇歇，不急。”
    韦宝爷爷说道。
    “好，你下来吧。”
    韦宝爹蹲下，解开了背后的背带，把韦宝娘放了下来。
    “娘，帮我做个桃偶吧。”
    韦宝说道。
    “宝儿，你从哪听说这种东西的？”
    韦宝娘问道。
    “是安长老。。。”
    ”他家有很多呢。”
    ”我也想要一个。”
    韦宝说道。
    “你知道桃偶是做什么的么？”
    韦宝娘问他。
    “知道，是用来磕头的。”
    “安长老常对着那一排桃偶磕头。”
    韦宝说道。
    “还有呢？”
    韦宝娘问道。
    “没了啊。”
    韦宝说道。
    “娘告诉你啊，这桃偶是用来祭拜思念的亲人的。”
    韦宝娘说道。
    “哦，那娘不能给我做了么？”
    韦宝说道。
    “当然不能了。”
    “不过，娘可以给你做别的。”
    韦宝娘说道。
    “好玩不？”
    韦宝问道。
    “桃葫芦，怎么样？”
    韦宝娘说道。
    “是那种能挂在腰上的么?”
    韦宝说道。
    “随你。”
    韦宝娘说道。
    “好，那就它了，啥时给我。”
    韦宝说道。
    “大根，你去断一根新桃枝，我要给宝儿，雕个葫芦。”
    韦宝娘说道。
    “好，水放这里了，你渴了就喝吧。”
    韦宝爹放下水袋，去不远处用刀折下了一根手腕粗的桃枝。
    “你们先休息，我去前面转转，清理一下路边。”
    韦宝爷爷拿着帚，去了前面。
    “善芳，我来弄吧，你靠在树下歇会。”
    韦宝爹说道。
    “这是宝儿向我要的，怎么能让你。”
    “还是你歇会吧。”
    韦宝娘说道。
    “好，那我先睡会，有事叫我。”
    韦宝爹靠在树上，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爹睡了。”
    韦宝说道。
    “嗯。。。”
    “宝儿，你爹昨晚可没怎么睡呢。”
    韦宝娘说道。
    “我知道。”
    “娘也没睡啊。”
    韦宝说道。
    “你知道？”
    “你怎么知道？”
    韦宝娘问他。
    “我昨天后半夜想和娘一起睡，就爬下了床，去了你屋。”
    “门我没推动。”
    “只好从门鏠里看你们啦。”
    韦宝说道。
    “。。。”
    “你看到什么啦？”
    韦宝娘问着。
    “你们没熄灯。”
    ”我看到爹在娘身上抱着娘，娘很累的样子。”
    “我没敢出声，看了一会，就回去了。”
    韦宝说道。
    “那是娘受了凉，让你爹取暖呢。”
    韦宝娘说道。
    “哦。。。”
    “宝儿知道啦。”
    韦宝想了一想，点头说道。
    “去找你爷爷去，我和你爹在这等你。”
    韦宝娘手里的刀，一下下的把那截桃木雕出了葫芦的形状。
    “好。”
    韦宝应了一声，跑到前面找爷爷去了。
    “这孩子，得去课学了。”
    “不能天天在家呆着了。”
    韦宝娘也没抬头，雕着桃枝说道。
    可雕了没十几下，韦宝娘手里的刀一抖，刀锋划破了手指。
    “咳咳。。。”
    “。。。”
    韦宝娘剧烈的咳了起来。
    她嘴里一股箭状的血痰喷到了那桃木葫芦上。
    “善芳。。。”
    韦宝爹听到咳声，醒了过来，连忙用手拍着韦宝娘的后背。
    “大根。。。”
    “我没事。。。”
    “扶我到树下，我靠上一会就好。”
    韦宝娘说道。
    韦宝爹扶她到了树下。
    “别说。。。”
    “快把那血，擦干净。。。”
    韦宝娘说道。
    “好。。。”
    韦宝爹说道。
    “那桃枝和刀，给我。”
    韦宝娘说道。
    “。。。”
    “好。”
    韦宝爹犹豫了一下，说道。
    不一会，韦宝和爷爷回来了。
    “娘，我的葫芦弄好了没？“
    韦宝问道。
    “给你，像不像。”
    韦宝娘笑着。
    “这也太小啦。”
    韦宝看着手里的那个一寸长的桃木葫芦，不满意。
    “娘手抖了一下，刻坏了。”
    “这个，也算是吧。”
    韦宝娘说道。
    “嗯。。。好吧。”
    韦宝也真好哄。
    “走吧，去五芝洞。”
    “大根，你背上她。”
    韦宝爷爷说道。
    他看韦宝娘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发现了什么。
    “好的，爹。”
    韦宝爹说道。
    =====
    五芝洞口，韦宝一家敬献着望川水。
    “先祖啊，望川韦家，想你们了。”
    韦宝爷爷跪在地上，高喊着。
    “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子孙啊。”
    韦宝爷爷磕着头。
    他身后的韦宝爹，韦宝娘都跟着磕头。
    韦宝站在他们身后，手里玩着桃木葫芦，眼睛盯着洞口的那些糕点，咽着口水。
    “宝儿，来。。。磕头。。。”
    韦宝爷爷挥了挥手。
    “磕头有吃的么？“
    韦宝问道。
    “。。。”
    “快磕。。。”
    韦宝爷爷催促着。
    “先祖们，你们的韦宝，给你们磕头了。”
    “你们真的在天上么？“
    “你们真的有灵么？“
    韦宝说道。
    “宝儿，别说胡话。”
    韦宝爹说道。
    “爹，我许了个愿。”
    “先祖们能实现我的愿望么？“
    韦宝说道。
    “能，一定能。”
    “先祖对我们，可灵验了。”
    “他们会保佑我们的。”
    韦宝爷爷说道。
    “咚。。。咚。。。咚。。。”
    韦宝听完，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头。
    “礼成了，我们回去吧。”
    韦宝爷爷说道。
    韦宝一家在五芝洞口清扫了一会，便回村去了。
    =====
    七天后，韦宝娘病发不治，弥留之际，把韦宝叫到了床前。
    “宝儿，娘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韦宝娘说道。
    “去哪，我也要跟娘去。”
    韦宝说道。
    “你不能去，那地方，只能娘自己去。”
    韦宝娘说道。
    “不，我就要去。”
    “我要和娘在一起。”
    “我不要娘走。。。”
    韦宝好像明白了什么，哭出了声。
    “别怪娘，这一天，还是来了。”
    “这是娘的命。”
    “可娘高兴有你在。”
    “这人世，娘没白来。”
    韦宝娘说道。
    “娘。。。”
    “我是许了愿的。”
    “我是许了愿的啊。。。”
    韦宝哭着说道。
    “大根，好好待宝儿，知道么？”
    韦宝娘伸着手，拉住了在一旁的韦宝爹。
    “知道了，善芳。。。”
    韦宝爹哽咽着说道。
    “我这个外乡人，能在望川活了几年，也知足了。”
    “大根。。。”
    “谢谢。。。”
    韦宝娘说道。
    “我这伤。。。”
    “我有件事瞒了你们。。。”
    韦宝娘说道。
    “？”
    “那不重要，善芳，那都不重要。。。”
    韦宝爹说道。
    “不。。。”
    “我要说。。。”
    “宝儿，大根，记着。。。”
    “我的身上，还有一枝笛子，留给宝儿。。。”
    “大根，我的名字，也不叫什么善芳。。。”
    “我从那玄天宗逃了出来。。。”
    “到了这望川。。。”
    “我的爹娘死在了那里，只有我。。。”
    “虽还活着，可我的内丹碎了。。。”
    “能活这几年，也是知足了。。。”
    韦宝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娘，你累了么？”
    韦宝趴在娘的怀里，说道。
    “娘。。。不累。。。”
    “娘只是。。。要走了。。。”
    韦宝娘说道。
    “善芳，你是谁我不在乎，你就是我的善芳。”
    韦宝爹已经哭得满脸泪水，说道。
    “大根，我在乎。。。”
    “我在乎你，在乎宝儿，在乎在望川村。。。”
    “我来望川之前，放不下恨。。。”
    “可有了你，有了宝儿，我放下了。。。”
    “人间，也没什么不好。。。”
    韦宝娘手摸着韦宝的头，说道。
    “娘，宝儿不让你走。。。”
    韦宝说道。
    “宝儿，听娘的话，好好做人。。。”
    “以后，也别出了这望川。。。”
    “咳咳。。。”
    “娘。。。爱你。。。”
    韦宝娘又重重的咳着，鼻孔和眼睛都流着血。
    “娘。。。你别走。。。”
    韦宝哭喊着。
    “爹。。。娘。。。我来了。。。”
    韦宝娘这一声高喊，似乎要用完了身上的力气。
    她闭上了眼睛，笑着。。。
    “娘。。。”
    “娘别走。。。”
    “娘。。。”
    韦宝抱紧了娘，不断的哭喊着。
    韦宝的门外，早已经围满了村里的人，他们和几位长老们都低着头，沉默着。
    =====
    三天后，韦宝穿着孝衣，跪在他娘的坟前。
    “爹，娘去了哪儿？”
    韦宝问道。
    “她啊，去了很远的地方。”
    韦宝爹说道。
    “很远是多远呢？”
    韦宝问道。
    “很远。。。就是很远了。。。”
    “望川的先祖们也在那里。”
    韦宝爹说道。
    “是么？”
    “那他们和娘还能记得我们么？”
    韦宝说道。
    “能啊，先祖们一直会记得我们的。”
    韦宝爹说道。
    “娘也能记得我们么？”
    韦宝问道。
    “能啊，宝儿，你只要心里有娘，你娘就会回来看你。”
    韦宝爹说道。
    “我只要娘记得我，就够了。”
    “我讨厌先祖们。。。”
    韦宝说道。
    “你又胡说了。”
    韦宝爹说完，摇了摇了头。
    “先祖骗我。”
    ”先祖不灵。”
    韦宝的小手，紧紧攥着手里的桃木葫芦，哭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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