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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抱怨着,脚下动作没含糊。
一双大长腿蹬得很卖力,很快就要追上周闽。
真一听到他阴阳怪气,又不傻,瞬间明白他就是吃味儿了。
抿嘴偷笑,环抱在他腰上的手用力勒了勒,脸顺势贴在他后背,趁着自行车骑出城区,路人没几个人后撒娇地蹭了蹭:“今天早上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回家呢,没想到才过了半天你就回来了,这是不是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盛景玚唇角勾了勾,眼眸含情,语气颇有些荡漾:“想我了?”
真一心机地用额头抵在他衬衫上,用力点头:“想的呀。”
盛景玚笑。
只觉得心酥酥麻麻,软成一片,特别想丢开车抱抱她。
真一听他笑得开怀,耳根微烫:“你光问,怎么不说想我?”
盛景玚:“你觉得呢?”
真一撇嘴:“我不想觉得,也不想猜,就想听你讲。”
她就是这样。
想什么就坦坦荡荡地说,心底有几分热情就要说几分,也希望能立刻得到对方的回应。
真一在感情上属于积极进取的那类人。
用乌芳的话说,她胆大不矜持,跟村里的姑娘们相比,总是缺了几分女孩子的羞怯。
不过真一也没觉得自己不好,她欣然接受自己的缺点,很少自我怀疑。
零星几次产生自卑心理也是在知青的对照下,觉得自己懂得太少了。
萤火与皎月暖阳的区别在一瞬间凸显出来,现实给了她闷头一棍。
像是青蛙蹦出井底,第一次看到了广阔无垠的蓝天。
那种失落,难堪着实伤人。
但她总安慰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只要有心,她总能追赶上别人。
遇到不会的就虚心点,多问多学,脸皮再厚一点,只要不怕丢面,其实才多大点事啊!
看,现在的她跟盛景玚讲话再也不会担心自个儿嘴拙说错话了。
甚至能理直气壮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倒不是说再也不会出错,而是心理上那个名为“羞耻”的包袱被她扔掉了。
即使说错了,即使说到盛景玚不高兴听的话,她也不会像十多岁那样惶恐,总觉得要天塌地陷,甚至会疯狂脑补别人会不会借机笑她没见识,笑她小家子气。
害怕在人前暴露自己不如人的一面。
这一切都是时间留给她的财富,即便不是她主动选择的;也是盛景玚这段时间的表现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盛景玚又是笑,语气宠溺:“想,车子刚出东川我就开始想你了。原本这次得有一两个月回不来,之前联络了一批棉服打算转道过漠河前往边境市场……”
他干的买卖都是见不得光的。
风险大,但来钱也快。
跟运输队其他人接私活儿,倒个土特产什么的相比,盛景玚显然胆大包天。
真一:“那你回来后那批货怎么办?”
盛景玚:“便宜转手给别人了。”
赚得少些,但安全。
这回出去他就在想要不要把生意放一放。
先前全国各地跑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拜访那些躲避时局的大师。
这些年他赚的钱一部分花在了请人测命算魂上,一部分攒着给家里人疏通关系。
当初父亲察觉到家里要出事时,跟母亲商量后,便让他赶在红袖章抄家前主动举报,大义灭亲,还特地登了报纸断绝关系。
等他跟家里彻底撇清,又将大部分钱财藏好后,几乎花了家中大半钱财托人说项,好不容易将父母兄姐下放到西北林场,避开了红袖章的折磨。
而他自己连夜回了老家余家坝。
因着当时的大队长是自家爷爷的表兄弟,盛景玚将户口迁回老家的事非常顺利。
这也是他明明跟知青前后脚到余家坝,但从来没人把他们混为一谈的原因。
就连真一听他说自己住在余家坝时也以为他是实打实的余家坝人,还暗地里奇怪乌芳以前怎么啾恃洸没有跟她提过,村里有这么好看,打架这么厉害的男同志。
盛景玚:“虽说富贵险中求,我现在却开始害怕了。”
真一闻言,也有些忧愁:“……那你以后就别干了吧,投机倒把被人发现不得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盛景玚温声安抚。
如今祈真一回来了,林场那边的情况也越来越好,他手上存款也还剩不少,不是非得冒险。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收手的问题。
也暗暗担心万一东窗事发被抓住吃了木仓子儿,家里人会受不了。
父母年纪大了不知能否承受丧子之痛,好在有兄姐承欢膝下,可祈真一呢?
除了自己她什么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些,盛景玚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真一皱皱鼻子,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
手不安分地在他腰上戳了戳:“有数什么有数,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心,很不放心,非常非常不放心。”
连续说了三个不放心,可见她的焦躁不安。
真一反应这么大,也是因为身边发生过这样的事。
六六年余家坝有户人半夜到红溪河里捞鱼卖,被村里人瞧见举报后直接判了五年,当时闹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附近几个大队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