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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活着和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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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棉棉打从老家回来,得知秦欢又有了孩子,那个高兴就不用提了,上着班都在想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笑容天天挂于嘴角,一家人也都很高兴。
    秦欢的心情却很复杂。自己又给周棉棉怀了孩子,这个自然是高兴的,可高兴背后又很害怕,并且这个怕是跟着周棉棉的高兴成倍增长的。打用试纸试得自己怀孕之后,秦欢就天天想起第一个孩子没了,周棉棉回家来那几近发狂的表情,还有那句“你死去吧”,在梦里她都会惊魂。于是,便整天提心吊胆,在家什么也不想干了,成天就想着孩子,怕他掉了怕他跑了。可事就怕天天想着惦着,或者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孩子在怀不到两个月的时候,秦欢几乎没有什么征兆就掉了,和上个孩子掉的时间几乎一模一样。
    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周棉棉依然在班上。那是吃过晌午饭,秦欢感觉腹部轻微胀痛去厕所小解,起来的时候就发现有点点血迹,当时吓坏忙找奶奶说。奶奶边安慰边让她躺床上歇了说:“没事,不要紧张,怀孩子见红很正常,并不是说孩子就掉了。”可秦欢躺床上还是小腹坠的慌,肚子咕噜咕噜地想小解。
    奶奶按住她说:“你忍一忍,不要动。”秦欢忍着不动却忍不住泪水,两行滚热的泪水迅速滑出眼眶落在脸颊上。奶奶见了心一酸说:“忍不住就不要忍了,或许不该他来到这个人世,一切顺其自然吧。”说完出去拿了个小桶,让秦欢坐上面小解。秦欢刚坐上,就感觉掉了好几个大血块,接着就流了好多血,来了那个。
    孩子又掉了,秦欢的泪就更止不住,还不舍地看了看那个未成型的胚胎。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周棉棉说,周棉棉又会怎样发脾气。奶奶似乎看出了什么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养身子重要。棉棉那他回来我和他说,他若不依还闹,你就和他离了。”
    秦欢听到“离了”哇地一下就哭出了声说:“不要不要,我不要。”
    奶奶知错说了话,忙又说:“棉棉是个好孩子他会理解的,你不用担心。”安慰了一回。
    秦欢听了,又哭了一会就睡着了。
    天黑时秦爹浇地回来,就喊女儿说:“欢,我买了你爱吃的红烧牛肉,一会切了和你奶奶一块吃。”
    奶奶听了忙从屋里出来说:“别喊了,欢不好受。”
    “怎么了妈?”
    “孩子没了,哭一天了,刚睡着。”
    “不好好的吗,咋会没了?”
    “我也不晓得。欢说她上趟厕所就没了。”
    “没摔跤?”
    “没有,打上回那个她小心着呢。”
    “那是咋回事嘛。”说完,秦爹蹲在地上,浑身已没了一点力气。
    第二日一早,周棉棉高高兴兴回了家,却发现家里的氛围和自己的很不协调,便感到了一丝不安,便上二楼进了自己和秦欢的屋子,随后奶奶也跟了来。
    秦欢在床上半躺半坐,见他回来说:“老公,孩子没了。”话没说完泪已如雨下。
    周棉棉听了心冷了一下,又见秦欢那个样子,便起怜悯之心说:“没事,没就没吧,以后咱再要。”说着去拉了秦欢的手。奶奶见此,退出了房间。
    周棉棉的话让秦欢很暖心,也很意外,不觉泪又多起来说:“我没摔也没碰,上趟厕所就没了,没了。”说完扑在周棉棉怀里哭个不停。
    周棉棉一面拍了她的背一面说:“没事的,不要哭了,坏了身子。”
    奶奶和秦爹见周棉棉没有生气也都放了心,这事也就过去了,谁都没在意,可谁都没想到这正是他和秦欢一场噩梦的开始。
    孩子没了,周棉棉郁闷了几日就恢复正常生活和工作。在钢厂干的这半年里,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人人自大的世界里。因为这个钢厂是不计件的,他给你分出钢管型号,再根据型号分出来一个班要干的吨位,早完早歇,于是打工仔们就像得了疯牛病一样疯狂干活。上面一看完活早就又加吨位,就这还是完的早,连上面的领导都哭笑不得又喜之不尽了。还有,为了轻活累活公平些,每天干的活也都不是一样的。今天你干小管,明天他干大管,今天你下料,明天他上料,像打游击,样样你都得干到,样样你都得会干。那入职早的,天天在炫耀他有多能干。周棉棉本又笨,干活又慢眼又不好,就免不了挨说挨吓唬,落了个干吗吗不行。加之他人又老实善良不怎言语,说两句也不与其计较,不烦也不恼,别人见了就更变本加利,在领导那一句也不说他好,只说他又笨又懒眼又瞎。连领导见了他都会向他招手问:“现在你干吗还吗都不行吗?”他就点点头,尽管他已经行了。于是,周棉棉觉得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都有勾心斗角。朋友有朋友的勾心斗角;领导有领导的勾心斗角;当官的有当官的勾心斗角;但周棉棉觉得这勾心斗角勾斗得最计较最细腻的,那还要数最低层人民的勾心斗角。尽管周棉棉挨着说,但他还是快乐开心的。回到家常告诉奶奶他在厂里如何能干,领导和同事如何照顾他等等,让一家人都觉得那是个充满了爱的厂子。那南方“第一大院”的说话,似乎委屈了这个钢厂。
    当你做不了那个呼风唤雨,踩在人肩之上,干吗吗都行的人。那你在底下活着,就得懂得忍耐,而不是烦燥和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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