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随手撕裂空间，赶去蓬莱。
    这时候的蓬莱还没有设立幻境，将自己宗门隐藏起来，她远远便能见到参天菩提神树。
    叶素才走到蓬莱入口前，还未说明来意，蓬莱弟子便请她进去，仿佛已经在外面等待许久。
    叶素一步一步踏上神树，直至走到菩提最高主殿。
    蓬莱掌使坐在主殿中央，身下是巨大的阴阳盘中，才两个月未见，他已经白发苍苍，满脸沟壑，双手也覆满斑点，不再是那张普通的脸。
    叶素犹豫喊了声：“掌使您……”
    “见笑。”蓬莱掌使抬头，双眼白翳浑浊，声音嘶哑沧桑，“幻术撑不太住了。”
    “叶道友过来有何事？”掌使忽然问道。
    叶素一怔，她以为掌使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不过片刻，她开口道：“泣血剑邪气过盛，我想求菩提树根的一块皮做剑鞘。”
    “此事简单。”蓬莱掌使偏头往右边看去，一个纸人便走了过来，“叶道友待会随它去割便是。”
    叶素看了一眼纸人便收回目光：“掌使……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蓬莱掌使那双布满白翳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确有一些话要讲。”
    叶素在蓬莱掌使对面坐了下来：“掌使请说。”
    “自担任掌使以来，唯独一人，我在他身上什么也见不到。”蓬莱掌使苦笑一声，“回来之后，我压制不住自己，还是推衍出了一些东西。”
    “掌使在说谁？”叶素皱眉，她敏锐感觉到他口中的人并非自己。
    “叶道友心中最先想到的人是谁，便……是谁。”
    那日蓬莱掌使见到叶素一缕气运连接到了他身上，便生了妄，飞升之路已断，双目失明，他寿命也不长了，便决定再推衍一次。
    如今大限将至之际，有些事需要让叶素知道。
    第213章
    菩提主殿内,两人面对面，又有些像窥神当日的场景。只不过那时游伏时坐着，今日叶素站在掌使对面。
    “叶道友,请坐。”蓬莱掌使抬手示意她坐下来。
    叶素依言坐在了掌使对面,恰好和当初游伏时坐下的位置一致。
    她一坐下，殿内的阴阳盘阵便转动起来，黑白交汇形成残影，渐渐将两人气息掩盖。
    片刻之后,蓬莱掌使才终于开口, 第一句话便是：“他不属于三界。”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叶素垂眸不语,不动声色，安静地好像没有听到掌使说的话。
    阴阳盘阵中，蓬莱掌使可以‘看到’一切,有些意外于叶素的沉默：“你……知道？”
    叶素摇头,她不知道，只是后来察觉到游伏时的与众不同，先是玄阴之体的血,而后和上神如出一辙的紫瞳，很难不去猜测他和上界有关联。
    但，也仅此而已。
    “他和我们所有人，包括三位上神,都不一样。”蓬莱掌使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叶道友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他与你气运息息相关，”
    叶素眉尾终于一动,抬眼看向蓬莱掌使：“我？”
    蓬莱掌使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那双满是白翳的眼睛看过来时,像是彻底将叶素看穿，他低声道：“叶道友从何而来，心中有数，我只想提醒道友几句话。”
    叶素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蓬莱掌使大概推衍出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她道：“掌使请说。”
    “不可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蓬莱掌使好言劝道，“他命中劫数，化不开绕不过。”
    一些事情掌使隐隐窥见，却又无法说出来。
    叶素沉默良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阴阳盘阵内传来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叶道友，他乃上界天道孕育之神，终究要回去。”
    叶素闻言，垂放在膝盖前的双手一紧，上界天道孕育的神，所以小师弟是……御神？
    菩提殿中阴阳盘忽然停了下来，原本说话的蓬莱掌使缓缓低下头。
    待叶素察觉不对时，迅速起身靠近喊了一句：“掌使？”
    ——已经晚了。
    蓬莱掌使失去了生息。
    叶素单膝跪在蓬莱掌使面前，久久望着这张苍老布满沟壑的脸，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掌使真正的样子。
    这时门外走进来十二位蓬莱圣使，跪坐在周围，低声吟诵，仿佛早早知晓掌使的结局。
    随着他们不断吟诵，蓬莱掌使渐渐化为光点，一路飘散往外，最终落在菩提神树叶之上，成了滋养它的力量。
    叶素怔忪望着殿中消失的身影，蓬莱掌使早已经算好了自己今日的结局？
    殿内那个纸人无声无息走近，站在她身边，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叶素闭了闭眼，掩去所有情绪，缓缓站起身，跟着纸人走出殿外，一路往下走。
    纸人带着他走到蓬莱菩提树最下方，却没有停，而是继续往下走。
    叶素望着纸人的背影，想了想跟上去，一纸一人绕着菩提树干走了三圈。她眼前忽然一暗，前方出现新的阶梯。
    她跟着纸人继续往下走去，一直走到地下深处中央，整个下方都是菩提神树的根。
    纸人带叶素走向中间，指着最底部中间的树根道：“可取它带走。”
    叶素没有看中间，反而转头看向纸人，这道声音是……蓬莱掌使。
    过了一会，她才上前，望着菩提神树的根皮，古银色泛着如同金属般的光泽。
    ……正是万年以后泣血剑的剑鞘。
    有那么一瞬间，叶素想要掉头离开，但最终她什么也未说，只是安静割下那条树根。
    直到叶素将树根割下来时，纸人才再度上前，捧着一个盒子递给她。
    叶素愣了愣，接过漆木盒，将其打开，顿时愕然抬头看向纸人。
    这木盒中里面分明是轮转塔的塔灵。
    “此物乃菩提神树唯一的种子，还请叶道友暂为代管，日后再还于蓬莱。”纸人张口道，“算是取菩提树根的要求。”
    叶素低头看着漆木盒中隐隐散发清香味的种子，一会想起万年之后倒塌枯萎的菩提神树，一会又想起被封印在归宗城的塔灵。
    许久之后，她才将盒子盖上，收了起来，答应道：“好。”
    ……
    与此同时，另一边，游伏时一个人在房间内写字，藏六又混进了千机门，这回他到了大乘期，不过还是靠着装死龟壳混进来的，在材料堆里待了一个多月才翻了出来。
    藏六悄悄摸摸走到游伏时房间窗外：“噗呲噗呲——”
    游伏时正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写大字，过了好半天才扭头看向窗户，他放下笔，推开窗户，果不其然见到藏六躲在外面。
    “妖主，我们去喝酒！”藏六小声喊道。
    游伏时犹豫了片刻，拒绝这个提议：“我的字还没有练完。”
    不过藏六死缠烂打，最后还是成功将游伏时诱惑出来了。
    “去哪喝酒？”游伏时问他。
    藏六贼兮兮道：“酒窖，我听千机门弟子说要把酒全部倒掉，太可惜了！妖主我们先去喝一点。”
    千机门内最爱酒的便是刑长老，他殒落后，其他人不愿意再去酒窖拿酒，私下便商议着不如倒在长老碑前。
    这些都是藏六混在材料堆中听来的。
    “不问自取是为偷。”游伏时念了一句，他前不久才学的。
    藏六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堆八九阶妖丹：“把这些放在酒窖内，算是付过了钱，就不是偷。”
    游伏时看向藏六：“真的？”
    “真的！”藏六笃定道。
    于是两人朝酒窖那大摇大摆走去，途中泣血剑见到游伏时，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沉醉，待他们走远，便开始疯狂挣扎。
    不得不说叶素阵法够强，泣血灵体围着自己剑身本体，用嘴疯狂咬了半天，才终于扯出来一道口，挣脱出来。
    泣血剑飞向游伏时去的方位，一路嗅着那股气息，跟到了酒窖内。
    游伏时的血对他有巨大的诱惑力，不过当他冲过去时，耳边又响起叶素说的话，她不允许自己伤害千机门的人。
    泣血缩在剑身内，眼中邪气越来越盛，去他的不允许，他就想吸游伏时的血！
    泣血剑嗖地一声，朝游伏时后背极速飞去，眼看着就要一剑刺到他，突然一个背着龟壳的人蹿到了游伏时背后。
    “妖主，喝这个……”藏六才说了一句，便感觉自己龟壳被戳了，“谁敢戳龟？”
    半途冒出个千年乌龟妖，泣血大怒，直接从剑身飘了出来，一把按住藏六，将他压在地上，张口就咬住藏六的龟壳。
    “咔嚓、咔嚓……”泣血吃得嘎嘣脆。
    “啊——”藏六一扭头就见到一个通体全红的人在咬自己龟壳，心中顿时破防，嚎啕大叫，“妖主！救龟命！！！”
    游伏时转身，抓住泣血，才将一灵一龟扯开，泣血掉头就咬住他手腕喝血。
    不过有些血不能随便乱喝，才刚刚喝了一口，泣血便察觉到不对，这血的力量他无法承受，喝多了反而会被控制，立刻松口。
    只是游伏时能做到妖主，必要条件之一，就是他能打。
    泣血虽松了口，但已经将游伏时惹怒。
    游伏时讨厌别人伤自己，那些妖王被他揍服，最初原因便是对他先出手。
    游伏时抓住泣血的头就往酒坛内泡，泡一次便拎起来一次，再狠狠砸在地上，砰砰作响。
    于是，一时间酒窖内响起两种声音。
    “呜呜呜，龟的壳坏掉了！！！”
    “我不喝你……咕噜咕噜……别砸了……”
    藏六扭头看着自己缺了一道口的龟壳，满脸死灰，人生失去了希望，过了会对游伏时道：“妖主，您送龟回去吧，龟的壳说不定还能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