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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抬爱。”卫琇长揖道,司徒钧倒是慷慨,一出手便是刺史之位,不枉他与裴霄撕破脸向他投诚,不过以他的年资要出任一方大员,实在有些不够格,到时候少不得还得以钱服人,大出一回血,这姓司徒的大约是算筹托生的,卫琇心道。
不过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他更不愿给姜二娘留下丝毫遗憾,总也要准备个一年半载,卫琇盘算了一下,最快也得到十一二月了——能不能将那两个老家伙弹压十来个月,端看司徒钧的手段和诚意了。
卫琇在朝议时回护姜二娘那番话不知被哪个长舌的臣子添油加醋宣扬了出去,不啻于在全城小娘子的受了重创的心上又狠狠拉了一刀。
有那心思敏锐些的,便留意到那句不同寻常的“恩同再造”,不一时便有个说法不胫而走——原来那姜家二娘子在邙山中走失,却在机缘巧合下救了卫十一郎。
小娘子们又扼腕叹息起来,这卫十一郎心眼太实了啊!救了命又怎的,非得以身相许么?那姜二娘又不曾缺胳膊少腿,不是活蹦乱跳的么,还能出门勾搭这个引诱那个——要不是她自恃美貌四处撒网留情,萧九郎那只金龟是怎么网上来的?腊月里还有人亲眼见到他俩在广济寺里拉拉扯扯呢!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芝兰玉树的卫十一郎,都怪苍天无眼,怎么偏是她那么好运气,在山里随便一转,就捡来一桩羡煞人的好姻缘。
阿枣将外间的传言掐头去尾地禀报给自家小娘子,单说卫公子如何怒斥那出言不逊的言官:“兀那竖子!再敢说我娘子一句不是,仔细本公子将你打得牙齿零落,脸上开花!”
钟荟笑得花枝乱颤,这横不是阿晏能说出的话,不过知道他一心护着自己,心里别提有多暖了。下人们虽然都瞒着她,不过她想也知道外人大致会如何编排自己,她不是个多忧多思的性子,反正叫人在背后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若是有人寻晦气寻到她跟前,大不了废点唇舌将人堵回去,别的不好说,她的嘴皮子是得了她阿兄钟子毓真传的,与人打嘴仗从未有过败绩。
这世上如此没眼色的除了方姨妈不作他想,不过眼下她女儿阿眉不知所踪,她一边找女儿,一边还要与范氏干仗,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姜二娘就算嫁到给天王老子她也没空搭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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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九郎最近过得有些不如意。
本来他破格擢升,又以一篇《雪赋》享誉京城,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然而从先斩后奏自作主张设计结亲姜家开始,情势便急转直下。
先是失了祖父的眷顾,紧接着叫那姜胖子带人上家门口打闹一场,京兆尹见两家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便一味地和稀泥,最后不了了之。姜昙生本就是没脸没皮的屠户出身,朝他脚边啐了口唾沫,拍拍屁股扬长而去,倒是他好好一个世家子弟,在大庭广众下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叫人扣上了一个贪图嫁资的屎盆子,摘也摘不去。
此事传到他祖父耳中,萧九郎自然又吃了一顿排揎,一张引以为傲的俊脸五彩缤纷,背上又捱了一顿笞杖,在床榻上足足趴了十来日,这才勉强能下地走动。
无论如何,姜家的亲事总算是顺顺当当地退了,萧熠算是松了一口气,虽说他对姜二娘有些未了的余情,可经姜昙生一顿狠揍,剩下的其实也没几分了。何况再怎么色令智昏,他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靠着祖父的扶持,今后依旧要仰仗他的青眼——妹妹十娘虽说入宫在即,可能有多大造化还很难说。
经过一段时日的冷静,萧九郎再想起姜二娘时已经心平气和,随后便风闻了卫琇与她定亲的消息,心里原本那一缕淡淡的不甘顿时化作了铺天盖地的怨愤——既然卫琇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可见他一开始并未错判,足以见得姜家这门亲事利多于弊。
萧九郎越想越觉懊悔,深恨祖父误他,竟至于寝食难安。长房的堂兄萧炎见他这模样,知他是为情思所扰,轻描淡写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天底下何处找不到美貌女子,阿兄今夜带你去见识见识。”
萧炎当年在杨家篡逆一事中护驾有功,在同辈中也算佼佼者,堂兄弟俩原先并不亲厚,萧九郎出仕后与他同朝为官,时常一同出入,这才走得近了些。
萧九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欣然前往。
两人当日黄昏时分乘着马车出了府,萧熠起先不知道要往哪儿去,见马车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蕣华楼门外,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有些抗拒,又有些蠢蠢欲动。
“你还没入过三进吧?”萧炎斜睨着堂弟道,“今儿阿兄就让你开开眼。”
萧九郎嘴上奉承,心里有些不以为然,无非就是姿容再美一些,才情再高一些,不过一家妓馆罢了,还能翻出多少花样?然而他看着三进的重门缓缓向他打开,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兴奋——这一回是托赖堂兄的关系才得以踏足此地,总有一日他萧熠会成为这里争相奉迎的贵宾,就像卫琇一样——不知从何时起,他凡事总要与卫十一郎比一比。
萧熠心里才转过这个念头,便远远望见卫琇从庭院最里头的一间屋子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前几日在朝会上一鸣惊人,弹劾青州刺史的谏议大夫张邵。
卫琇冷冷地朝他们兄弟俩看过来,目光落在萧九郎脸上,微微抬起下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的神色,然后转过脸去对张邵道:“季彦兄不必相送,卫某先行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