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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琇沉吟道:“那便有劳冯将军了。”又对亲卫道:“去调集百人随我一起去。”
两人各自整备兵马向齐王府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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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殿前支起了名旌,曾经不可一世的王侯躺在眠床上,尸首已经沐浴完毕,身上盖着殓衾,面容扭曲,两眼圆睁,浑浊的眼珠漠然地对着帐顶。
他的妻妾、子女、臣工、奴婢乌压压跪了一地,恸哭声在梁柱间回荡,其中不乏哭得特别情真意切的,多半是受宠的侍妾和庶子女,冒犯过王妃或世子的僚属和奴婢,真正为齐王的横死难过的,大约只有刘侧妃一个了。
刘氏几次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粗壮的后背佝偻着,浑圆的肩头上下耸动,世子司徒远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觉得那模样有些滑稽。
齐王妃从始至终没有流一滴泪,只是眼眶发青,脸色有些苍白。她跪坐在床边,从齐王口中取出角柶搁在侍女捧着的银盘上,又从另一名侍女手中的金盘上拿起碧玉饭含填入尸身口里,轻轻托了托他下颌。
接着是为亡夫沐浴、栉发和更衣。这些事情有侍婢动手,用不着王妃和世子亲力亲为,两人只需在旁看着,偶尔搭把手略尽一下心意。
司徒远看着嫡母端庄凝重的侧脸,看着她轻轻地掖好亡夫的衣襟,用纤细修长的手指整理着他腰间锦囊上的穗子,动作舒缓轻柔,与她抚琴、烹茶、修剪花枝时殊无二致,连她眉间的哀戚也是委婉动人又妥帖体面的,眼角的细纹不但无损于她的美,反而令人安心——于她而言,红颜不过是锦上添花,她的风华深入骨髓,连光阴也洗刷不去。
司徒远不由感慨,血脉真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他的生母死于产褥之症,他眼睛还未睁开便被王妃抱养,卫滢从他晓事起便手把手地教他习字、作文、抚琴,可他却始终学不会她优雅从容的风度,故而九岁那年从三弟司徒迅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他立即就信了,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王妃亲生的?
“哎呀!”
一个侍女的惊呼打断了世子的思绪。
“大胆!”世子怒斥道,“来人,把这奴婢拖下去。”
那造次的侍女连忙跪下向卫滢磕头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婢只是一时不小心眼花......”
世子抬手阻止应命而来的侍卫,问那奴婢道:“等等,你看见什么了?”
“奴婢......奴婢......”那侍女打着哆嗦,偷觑王妃,“奴婢看见郎君......齐......齐王殿下脖......脖子上有道血口子!”
第173章 世子
堂中真真假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抽泣声、呜咽声霎时归于静止, 每个人都抬起头来望向齐王一动不动的尸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世子面沉似水问道。
“奴......奴婢不敢造谣生事,”那婢子慌忙道, “奴婢看得千真万确,方......方才王妃也看见了......”
司徒远连忙上前,俯身拨开尸身的衣领,似乎受了莫大的惊吓, 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凄厉地叫了声“阿耶——”, 双手捂脸恸哭起来。
齐相蔡宾走上前去, 对司徒远道:“世子殿下节哀!”
司徒远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为何会这样, 为何会这样…….”
“莫非主上之死另有隐情?”蔡宾大惊失色。
司徒远目光轻轻滑过王妃的脸庞, 不敢逗留顷刻,沉痛地朝着蔡宾颔首。
蔡宾看看齐王的尸首,再回头看看身后错愕的众人, 突然“嗵”一声直直跪倒在金石地上,以头触地, 哀恸道:“仆恳请殿下做主, 查明真凶,以慰主上在天之灵!”
心思敏锐些的早已看出端倪,到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世子和丞相就差没指着王妃的鼻子骂她弑夫了,便有人带头叩首附和:“求殿下做主,缉拿真凶!”
哭成一滩泥的刘氏却猛地站起身朝王妃扑过去, 因跪坐久了腿脚发麻,脚下便有些不稳,整个人朝王妃摔了过去。
她生得高大壮实,王妃虽然竭力避让,还是叫她扑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刘氏不管不顾地伸手揪扯她衣裳和发髻,哭哑的嗓子像破了洞的黄麻口袋,出身名门的贵妇像个市井泼妇般推搡哭骂:“你这脏心烂肺的毒妇!谋害亲夫的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刘氏之子司徒迈自小驽钝,反应总是比旁人慢些,还没将他阿耶死因蹊跷的消息克化,他阿娘又惹出事端来,好容易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手忙脚乱地扯住刘氏,笨嘴拙舌地劝到:“阿娘,莫要如此,阿耶……阿耶的冤屈有大兄做主,您这不是越闹越乱么!”
“哼!你大兄?”刘氏一边冷笑一边拿手肘撞儿子,使劲蹬着双脚,可惜司徒迈一身蛮力随她,刘氏实在挣脱不开,便怒目圆睁瞪着王妃,咬牙切齿道:“卫滢!你不得好死!郎君——郎君——”
司徒远一脸沉郁地冷眼旁观,这时方才吩咐左右道,“刘侧妃失心疯了,还不赶紧送她回寝殿歇息!”
刘氏被几个侍女架着,一路高声诅咒着王妃,好容易出了景阳殿。
齐王妃理了理散乱的云鬓,整了整衣襟,即便形容狼狈,她仍是淡然又冷傲地昂着头颅,连个同情怜悯的机会都不愿留给旁人。
司徒远没去看她,握拳的手慢慢松开,红着眼眶对蔡宾道:“父亲之死似有内情,有劳蔡卿助我查明真相,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