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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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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琳喜欢打牌,喜欢到买自动麻将机,提供免费茶点,张罗约人的地步。
    当今社会竟争激烈,生活压力大,但凡努力上进的人都为家计忙碌,只想在牌桌上打发时间的闲人,懒人,毕竟有限。遇到三缺一的时候,肖琳便邀请谢汉凑数,救场的次数多了,他就是固定的牌搭档了。
    谢汉去发廊将头发,由三分头改成板寸,短短的发茬,遮掩不住青青的头皮,乍看似释放不久的劳改犯。人矮身短手短腿短,发短脸窄脖子短,越发显得又瘦又矬,尖嘴尖耳,小头小脸小身子,更像只猴。他身子矮小,原本就是生理缺陷,属于二等残废,长相,身态,又形似猴类,因为孙悟空当过弼马温,乡人便借谐音,给他取了粗俗的戏称“谢避”,或“瘟汉”。粗听起来像开玩笑,无关歧视和轻蔑,但玩笑也含三分真,把真名谢汉撇开,将谐音相连,就是“避瘟”,再扩展一下,即是常用语“避之如瘟神”了。人们取笑他的原因,就在于听其言观其行,人又懒散又愚蠢,家又穷兄弟又多,父又懦弱母又恶毒,恐怕会娶不到妻,要打光棍,当孤老了。细究之下,真正意思是“女人避之如瘟神”也。
    当袁秋华嫁给谢汉之初,人们除了惊诧,好奇,就是找破绽,都认为谢汉抓捏了袁秋华的把柄。破绽没找到,却发现袁秋华不像女人,是披着女人皮的男人,像男人一样安身立命。后来发现袁秋华的身世地位,人们又承认她还是男人中的豪杰,不仅有钱,还有势,不仅精生意,还精文艺,不仅自己赚了钱,还让合作者和员工都赚到钱,谁和她搭伙,就等于弯腰捡钱。当然,她有条件,有标准,一般人不入法眼,一旦启用,则用人不疑,人尽其才,一起发财。
    有些人在袁秋华面前碰了壁,心存侥幸便找谢汉开后门,请他吃喝玩乐,请他打牌钓鱼,甚至允诺赠送名誉股,盈余则坐拿分红,亏损则毫无牵连。谢汉贪小便宜,往往引荐,袁秋华则往往婉言谢绝,并加倍替谢汉还人情债,也就是说,谢汉吃喝玩乐,到头来还是袁秋华付账。但谢汉不管是谁出钱,他只顾享受玩乐,有人请客,他就去吃喝,有人邀约,他就去打牌,反正有袁秋华垫底,收拾残局,他没有后顾之忧。因素质,品格,财力及档次所限,他无法涉足高端的会所,也无法跻身顶级的娱乐部,结交来往的都是些下九流角色,底层鱼龙混杂,历来不缺坑蒙拐骗之徒。树大招风,钱多引骗,他也曾上当中计,去清远搞传销,也曾利诱咬钩,用房产抵押,每次都要袁秋华找人疏通,出钱赎回。诸如非法集资,聚众赌博,争妞斗殴,事犯大时,他也曾被拘留,吃牢饭,背窑砖。从看守所放出来,他老实不了几个月,狗改不了吃屎,又是招摇依旧,仍然混吃骗喝。
    人家有备而来,围绕在他身边,有的放矢。三来四往,日久识人,慢慢地,知道了他的本来面目,明白了他的真实际遇,由热情变冷淡,由熟稔变疏远,可对钱财的贪婪,让人前扑后继,有因失望而退出的人,就有抱希望而来的补缺者,他身边从来不缺吃喝玩乐的朋友,也未曾断绝过打牌赌博的朋友。
    有求之流,故意输钱,谢汉装佯不知,笑纳了。与此同理,他有求于人时,也会假装技不如人,故意输钱,人也笑而纳之。求他的人,比他求的人,要多得多,他不仅输得起,还出手大方。
    一见面,肖琳外披玫红织锦缎嵌银线缠梅花中式外套,内穿银白羊毛套头衫,脖子上黄澄澄一圈金项链,映得涂着口红的双唇越发鲜艳欲滴,衬得纹过的新月眉,抹得墨黑的眼线,长长的假睫毛,越发光彩夺目,蛮洋气,够时髦,张扬着小妇人的“挑逗”味道,弥漫出惯徐娘的“风流”气息。她下穿藕荷色薄呢短裙,内穿深灰羊毛裤,足蹬桃红厚底高帮短靴,相当随“爆款”大流,大众品位没特质,确实俗不可耐。
    身材苗条的她,挺着饱满的胸部,圆脸弯眉托着笑盈盈,美滋滋的笑靥迎上来,乐呵呵,笑嘻嘻地说:你这发型好看哦,蛮精神耶!
    文人雅士不能忍耐的俗,凡夫俗子却一见即开心,乐得像尊欢喜佛,笑得像朵怒放的花儿。谢汉摩挲着头壳,羞赧了,娇憨地笑道:刚理的发型哩,还没适应哦,挺不习惯呢,你说好看呵,我也就觉得潇洒多了咧!
    谢嘉娇回首,斜瞄了一眼,取笑:瘟汉,了不起!咦,妻管严变潇洒哥了,是咋样满血复活的呢?
    谢汉说:打牌呗,你多输点血,我血满了,自然就复活了嘛。
    肖琳说:改了发型,换了心情,汉哥今日手气特别顺,一定盘盘*,圈圈大满贯洌!
    谢汉说:借你吉言,同胡!我吉星高照,门前清,你也鸿运当头,杠上开花。
    谢嘉娇说:我不贪,每盘只要来三个赖子,起手听胡,不吃,不碰,再海底捞。
    肖琳说:三姐不贪,咱们就优先照顾一下,换种打法,不打四川麻将,打广东麻将,好不好?不翻赖子,不许吃,不许碰,不兴杠,打硬垒,只限*!
    谢汉说:正合我意!你们三个女将,我一个男将,阴盛阳衰,每次都是你仨赢,只我一人输,稀奇,怪哉,太巧了,我早已怀疑你仨配合着欺负我呢。
    肖琳说:怎么可能?霉时倒运,剁手指,心烦意乱,出错牌,只能怨你三心二意,注意力不聚中。人坐牌桌,神游太空,三催四喊才回光,等得花儿都谢了,焦躁哦,急死个人啊!
    谢嘉娇说:就是嘛,要不是我眷顾,她们都不愿意叫你来凑合。
    肖琳说:汉哥今天神清气爽,要啥来啥,必定把把和,场场赢,一人包圆,一赢到底。
    谢汉说:吉祥如意,说得漂亮,真赢了,我分你一半!我的一半,请你们吃宵夜,鱼翅,燕窝,管够!
    谢嘉娇说:光说不练,虚假把式,甭耍嘴皮功夫,上桌吧,心动不如行动,开始试验啦!
    牌友察觉谢汉心情不爽,且脸上还挂了彩,便追问原委。他则大吐苦水,大发牢骚,尽情倾诉妻子不敬夫的恶劣,纵言埋怨其张牙舞爪的粗蛮,肆意暴光其残忍虐待的压迫。言下之意,他之所以没机会发财,全赖她压抑了才华,都怪她破坏了运气,不但帮不了他,还拖累了他,搞得他一事无成。
    他有事没事总说妻子,这也不是,那也不对,人也不漂亮,心也不纯良,持家不见兴旺,理财未能发达,只会河东狮吼,夜叉巡游,搞得他有家不敢回,只能流浪在外头。他张口闭口老说妻子,对丈夫不温柔体贴,对老人不孝敬顺从,对兄弟姐妹不尊重友善,一贯狗仗人势横行家内,兴风作浪算计亲友,害得他六亲瞧不起,臊得他无颜见乡邻。总而言之,是他瞎了眼,娶错了老婆,才祸害得三代不得安宁,才贻误得自己一无所有,似乎家庭生活像坐牢一样暗无天日,让人误以为他是多么不称心如意,对妻子是如何恨之入骨。
    牌桌上的输赢算数,话却不一定真心,基本上属于没话找话说,无聊找事谈。但生活有常识,婚姻有常态,前世冤家对头,今生打闹夫妻,即使吵得很凶,打得很猛,动手很暴力,事闹得天大,惊动家长出面做裁判,亲友赶来劝说,然后两人便和好如初,吵闹归吵闹,打架归打架,日子还能接着过下去。哪对夫妻打闹,不说要离婚?大喊大哭也罢,大吼大叫也罢,大打出手也罢,一辈子闹下来,都数不清说了多少次,可仍然陪伴着过到老。最初,看见头破血流的样子,听着赌咒发誓的怒火,亲戚朋友还以为真要妻离子散,便赶紧劝勉,生怕两人一气之下,做出让大家难以解决的傻事来。慢慢的,闹的次数多了,听得多了,劝得多了,才知道那不过是一时气头上说的话,并不会真要离婚。年青夫妻老来玩伴,看清楚了闹事的喜剧结尾,问明白了打闹的起因过程,帮忙劝说就简单了,无非是解释,认错,原谅,和好。于是乎,打闹像演戏,劝说也像演戏,不管亲友劝不劝说,和不和稀泥,反正两人不会真离婚,自己也会找台阶下,要的不是公正,只是在闹情绪,发脾气,泄牢骚,争面子。一时感叹嘘唏,打破沙锅问到底,隔日忘个一干二净。
    当然,不了解谢汉的人,才会深表同情,说:对不起!都怪我多嘴,勾起你的伤心事。
    肖琳露出痛苦的神色,低眉轻语,温柔地说:我没有想到
    人家同情之余,抛给他一个问题:她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谢汉说:自然想离,我都提出来八回了,要不是孩子离不开亲妈,我能忍辱负重到现在?
    肖琳惊异地眨了眨眼睛:每次吵闹,把孩子吓得嚎啕大哭,惊恐万状,都是我亲自出面劝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汉哥才宽宏大量地接纳了她。
    谢汉说:话说回来,也就是不愿孩子遭罪,如果不是拖儿带女,我早已一顿暴打,将她扫地出门。
    肖琳狡黠地对谢汉微笑:女强人嘛,各方面改不了刚愎凌人,相安无事的日子少,水深火热的时候多,汉哥躲出来,是图个清静呢。
    谢汉说:老娘不疼,老婆不爱,孩子不亲,我打打牌,散散心,只能自己心疼自己喽。
    当牌友劝解他为了孩子,凑合着过下去,他似乎又不得不承受妻子的折磨,他委屈呀寂寞,他憋气呀空虚,他苦闷呀冷清,他活得不像男人呀!
    家有母老虎,男人才有理由,才有资格,也有必要到外面去寻温暖,和她说话是享受,不说话见一面也是享受,促膝谈心,相对传情,更是享受。
    虽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但婚姻却又是爱情的坟墓,为了纯真洁净的爱情,就不要走进见光即死的坟墓嘛。爱是无私的奉献,不要经济压力,爱是伟大的激情,不要精神痛苦,爱是不求回报的,不要责任约束,真正相爱的恋人,是不需要婚姻的,不要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午夜进餐,补充膳食能量,肖琳为他盛饭倒酒,挟菜舀汤,他的感动,他的脸红,俩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牌友看在眼里。肖琳记得他喜欢吃辣泡菜,他的感激,他的慌乱,彼此打情骂俏,卖萌弄骚,牌友也听在耳里。
    全天下每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谢汉能例外?师出有名,他说那么多妻子的坏话,无非是为犯错找借口,粉饰地下情。男人要出轨,心态和视角都会改变,甚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疯狂地想娶那个女人。也许爱情源于虚假的幻想,距离产生美,朦胧酿奇妙,当局最迷魂,婚姻则可能着眼于现实的利益交换,关系到房子,车子,票子,牵涉着孩子,父母,亲戚,朋友,领导,同事,甚至包括工作前程,社会地位,物质财富,生活待遇等等,是各取所需,各得其所的生活模式。
    拼搏到中年,获取丰裕的物质财富之后,对稳定平静的家庭生活,已经麻木,且感到泛味,尤其觉得黄脸婆不堪不配是累赘,无止无休的唠叨,让他讨厌,没完没了的数落,让他烦燥,认为自己过去活得累,如今该放松放松了,该犒劳犒劳了,认为人生单调,日子寡淡,该丰富多彩了,该烈火烹油了。出去寻刺激,一旦有外遇,即使也想维护家庭的完整,但心情的变化造成了情绪的反常,不仅心虚多疑,且敏感易怒,对妻子口气渐渐生硬,态度慢慢恶劣,关系逐步紧张。妻子当然感觉得到,于是像愤怒的圣斗士,打听调查,跟踪捉拿,使用极端行动,暴露广众,将他的私事变成公事,逼他作出选择,“要么我走,要么你走“。
    不管是明智的离婚,还是愚蠢的隐瞒,或是释然的看透,但在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里,女人仍然弱势,仍然劣势,注定是无辜的被伤害者,自我奉献与被动牺牲都无所谓,妻子与情人都是男人的玩偶,有钱的用钱,有权的用权,文士用智,屑小用骗,只不过玩耍的手法不同罢了。社会地位的优势,让男人的“遍地风流”稳操胜卷,在情爱的名义下,享用更多的女人,经历丰富的情感体验,及枕席各项体能竟技的战绩,秘密以公开的方式运行,这是成年男人之间的默契。由于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女人无论怎样抗争总是个输,哪怕是鱼死网破,或同归于尽,身后也免不了被同流合污的众多男人贱踏。弱小斗不过强大,劣势争不过优越,有情有义输给没心没肺,炫丑和扬恶才能够横行霸道。
    男人搞外遇,总能找到妻子的错,没错也要有错,行也不行,老公背叛,总是老婆的错,不是错也是错,没过也要背过,然后挨骂受气,孤苦伶仃,独守寒窑,继而忍辱负重,操持家业,忍气吞声,等待浪子玩得钱没心惫了,耍得身败名裂了,再回头上岸,回家养老,最后夫妻双双陪孙乐。电视剧里不是都这样吗?别人的妻子能做到,谢汉自信他的妻子也能做到,还只会做得更好,就像广告里说的,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夫好妻也好,夫妻是佳偶,情人是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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