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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存拉着墨池,“不行,你和我们一起走!”
墨池突然正过身子,一双眼睛锐利地看着思存,郑重地说:“思存,我请求你带小田出去。她是我的员工,我要确保我的每个员工安然无恙!”
墨池深深地看着思存,目光中包含着信任和托付。思存突然感到,自己此时是墨池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她突然攀住墨池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留下一个吻,“你也要活着出去!”
墨池郑重地点头。
思存一咬牙,瞅准门口,拉起小田向外冲去。
墨池用最后的力气脱下衬衣,沾了桌上不多的水迹,用衬衫捂住口鼻。他感觉到假肢在熔化,身体没有一点儿力气,甚至,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听到了房梁断裂的声音,感到大火将他团团包围。思存的身影已经,他们大约是安全了吧。轰隆一声,房子倒了下来,墨池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十九章 让我们一起走进春天
那一天,思之声工艺品加工厂的大火映红了整个工业园区。
那一天,很多深圳人都说,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火。满工厂的木制品成了大火蔓延的媒介,大火烤得天空都热了。
那一天,思之声工厂全体员工组织自救,创下了无一员工伤亡的奇迹。那是思存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天… …
当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已经吓得瘫软的会计小田拖到安全区域时,等待在一旁的医护人员冲了过来,她和小田一起被拉上了救护车。旋即,她又挣脱所有人,义无反顾地跳下车。她的墨池还在大火里!
克鲁斯从背后抱住了她,“摩泽尔,房子快塌了,你不能再进去!”
思存更加拼命地挣脱,声嘶力竭,“墨池还在里面,我要进去!”
“摩泽尔,你冷静点儿,消防员会救他的!”
与此同时,巨大的房屋倒塌声掩盖了一切。思存看到,就在刚刚,她和小田逃生的办公室已经夷为平地。
克鲁斯惊恐万状地看着思存,生怕她支持不住。思存只是晃了晃,没有崩溃,也没有昏倒。她看到消防官兵拿着水枪冲进现场。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到他们身边,大声说:“里面还有人!我知道里面还有人!”消防官兵在她的带领下火速扒开废墟,从瓦砾中找到了毫无声息的墨池。
被搜救到时墨池趴在地上,口鼻掩着微微潮湿的白衬衫。他已经没有呼吸,心跳也十分微弱。抬上救护车,医生立刻为他实施人工呼吸,同时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向医院驶去。思存始终握着墨池的手,他的手是炙热的,那是被烈火烤过的温度,却感觉不到他的生命力。
到了医院,墨池被火速推进抢救室。思存这才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抢救室的门开开合合,有护士跑进跑出,几十分钟后,又有一队医生,在护士的引导下进入手术室。一切都那么安静,没有人说话,就好像无声电影一样没有声息。
克鲁斯打破了平静,“已经从广州请来了呼吸科专家,各路专家在给他会诊。”
思存摇头,不让他再说下去。她不管什么人在抢救墨池,她只要墨池活下去。他是她的生命支柱,是她在美国那么多孤独日子里唯一的信念,是她十六岁就深爱的男人。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对他说。思存突然跪在地上,双手交握,一心一意确尚墨池祈祷。
很快,思存得到了一纸病危通知书。医生说了很多,她只听懂了几个词,“一度停止呼吸、气管切开、肺水肿、创面侵袭性感染… … ”思存只说了一句话:“一定要救活他。”
她只要他活着。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要他活着。
天亮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墨池被送入了重症加护病房。医生说,情况十分不乐观,病人肺部损伤严重,进行了气管插管治疗,但还不能自主呼吸。同时,由于他在被救时已经有数分钟停止呼吸,有可能已经损伤了心脏和大脑。医生看着思存,凝重地说:“你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克鲁斯都听明白了医生说的是什么“心理准备”。他牢牢抓住思存,生怕她伤心过度晕过去。其实思存的脊背一直挺得很直。她不许自己倒下去,“我要去看看他。”
医生说:“不行,病人现在非常虚弱,一点儿感染可能都会要了他的命。”
思存说:“我只进去五分钟。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说完我就出来。”她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医生甚至认为,如果病人只有发生奇迹才能活下来,那么这个奇迹只能是眼前这个年轻女子创造的。他请护士带思存去换衣服,片刻,全身武装的思存被带进了ICU 重症加护病房。
思存果然只停留了五分钟。她出来后,给婧然的单位打了个电话。在听筒里听到婧然的声音,思存恍如隔世。她说:“婧然,墨池受了点儿伤,没有危险,不过你最好来深圳一下。”
婧然当天晚上就赶来了。她冰雪聪明,已经想到哥哥肯定是出了大事!但她没有想到这样严重,墨池不但生命垂危,而且六年的心血也付之一炬。
思存迎上去,紧紧地拥抱她,“婧然,别怕,我们陪墨池一起挺过这一关。”
婧然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嫂子,我哥这些年太苦了… … ”
“我知道… … ”思存也哽咽了。从昨晚墨池入院到现在,她都表现得冷静坚强,中午还特地让克鲁斯给她买饭回来吃。她要保持体力,眼前是一场硬仗。只有见到了婧然,她才真正哭出声来,“放心吧,我会有着他好起来,我再也不会离开他,永远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