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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福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等她忙活完,季成已经和三伯说完话回来,喂完家里那几张嘴了,这会儿正在厨房做早饭。他摘了些青菜洗净放进锅里煮,将细面做成米粒大小方便春福一口能喝下去,家里还有那天连生嫂送来的鸡蛋,打散倒进去,又搁了调味,不一会儿香气弥漫开来,春福昨天只喝了面汤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叫。
季成一转头就见她站在身后,两只杏眸里水意浓浓,连着鼻头都红了,忍不住笑骂:“傻丫头,饿急眼了?等会儿就能吃了。咱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宝,我不好好伺候着谁给我生孩子?”
春福一听他的话变了味儿,这木头似的大男人也会不正经了,在他肩上捶了两下,季成笑着却不躲,正想张嘴,只听院外面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季成在不在?”
在院子里玩耍的小狗已经懂得看家,脆生生惹人怜爱的叫声也跟着响起来。季成看了一眼春福先出去了,院外面的正是王老爹,他好像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脊背弯了,头发也白了,其实也没多大的年纪,也许是心上不舒坦所以才这般显老态。
季成叹了口气,他也不忍心难为他一个老人家,谁说不悲哀呢?活了大半辈子该是儿女帮着享乐的时候了,而他却还得为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奔波,王波应该在被押去县衙的路上了,心里该不知是怎么愁。
王老爹瞧着春福脸上红肿,还有五个指印的淤痕,叹了口气,愧疚道:“我那个不成器的混账儿子,这么小的女娃娃,怎么下得去手。这一篮子鸡蛋给丫头好好补补,老汉我也没什么钱,这三十文你拿去给丫头看伤罢。丫头也别恼,是我没教好王波,现在他也算是得了报应,只希望他能悔过。”
春福突然觉得于心不忍,倒不是她的心肠有多好,只是这个年头日子本就不好过,也许这些钱是他紧抠着攒下来的,还未来得及出声,只见季成将王老爹递过钱来的手推了回去,闷声道:“王老爹,我只是气不过我媳妇儿受罪,顺便给别人提个醒儿别让他们觉得我季成好欺负。这些你拿回去吧,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事,我季成不占你的便宜。”
王老爹不依非要塞给季成,两相推却,这会儿功夫,一道尖锐大嗓门闯了进来:“大兄弟不要给我留着,他儿子偷了我爹娘的养老钱,既然算账,连我家的一并算了才是。”
来人正是阿香嫂,只见她一脸凶神恶煞,进了院子就要抢那一篮子鸡蛋和三十个铜板,王老爹虽老了可年轻的时候没做过什么重活,又是手脚利索地,轻而易举地避开阿香伸来的手,吹胡子瞪眼:“好个不要脸的妇人,你有何证据是王波偷了你家的东西?我看你才是做贼的,我是来看季成和他家小娘子的,这些东西便是他的,你好不知羞。”
阿香是个大嗓门,从别人那里听到王老头带了东西来季成家,当下咋咋呼呼的扯开,引得村里还未出门干活的人都跟着来看热闹,李秀娥听到和春木说了两句也跟着去凑热闹了,她就不信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季成还能说没钱不借?
村里人每家每户都养着鸡,下了蛋一颗都舍不得吃,全部攒起来等到了赶集的日子拿去换钱。这种东西也只有大户人家吃得起,那一篮子鸡蛋能卖不少钱,阿香怎么能不想要?
“东坡村的人全都看见了,你说不认就不认?王老头我告诉你,别不识抬举,不然我叫了人来打的你出不了东坡村。”
王老头又不是被吓大的,跳起来唾了阿香一口:“你个臭娘们,要是有证据也去里正那里告我去,季成的为人我信,谁知道你家是不是趁着讹人?”
那天确实没人看见王波在那里出现过,就算是他偷的,没证据也不能随便诬赖人。阿香家就是因为没证据所以才自认倒霉,别说去刘家村里正那里讨说法了,就是有理也不敢去找人家,这次确实是借着季成把人喊来了才敢闹。
春福不喜欢这些长舌妇人,尖牙利嗓吵得人头还疼,季成也是烦闷不已,这帮人可真有意思,跑到自家门前闹了,沉声撵人:“阿香嫂要吵换地方吵去,别扰了我家清净。王老爹,那我也不跟你客气,这些东西我就收了。”
王老爹一是诚心来赔不是,季成不收他的心上确实难踏实,再就是即便带回去,眼前这个娘们也肯定不会罢休,到时候打了鸡蛋丢了钱,心疼的还是自己,季成收下他立马高兴起来,如今两手空空就他一个人,谁怕谁?要是有个磕碰,他还要转头找她家的不是。
阿香嫂不甘心推搡着王老头要给个说法,刚才围在一边看热闹的人被季成那一声怒斥训得心里发寒,自发的散开了,他们可是听说了季成昨儿打人下下都用了狠,那王波被打的连腰都直不起来,这种浑身都是邪气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李秀娥瞧着人都走远了,赶忙进了院子,见季成正往碗里盛粥,定睛一瞧竟然还是细面,春福坐在小木桌旁一脸馋相,顿时不痛快起来,这个傻子倒是有福气的,方才没细看,头上还戴着好看的发钗,衣服穿戴整齐,连吃饭都还有人伺候着,她看着恨得牙根都痒,却不得不笑着开口:“这是做了什么好东西?闻着真是香,哟这碗里还是细面呢,给嫂子也盛一碗吧。”
季成往碗里放了把勺子端到春福面前,嘱咐她小心烫,也没看李秀娥一眼,淡淡地道:“春福吃不下东西所以给她做了点儿,嫂子来是看春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