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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管家不敢再问,轻笑一声便没了话。这日子要是过得畅快便不会这么晚还不曾安歇,想来还是放不下心中惦念的人。穆家上下皆知大公子中意崔知府家的千金,怎奈人家世代书香门第,大大小小也出过几位贤臣,能与之相配的必定不是穆家这种商贾之家。大公子为情走上仕途,想以功名来博得崔大人首肯。刘管家实在不忍告诉他崔小姐已经定亲,是顺天府尹江涛的独子,大公子如今不过是个县太爷,想摘得那颗明珠着实难如登天。
季成去山上收拾了几天陷阱,重新用枯草掩盖好,这才带着腌鱼去了镇上,他还想问问金掌柜他的药商友人可还收旁得药草。虽说有些药草在一些人的巧手打理下在院子里就能种,却总归没有山上野地里长得好。若是能找到门路,便是少赚些也总比在家里养肉强,虽说春福已经说过很多次嫌他太瘦了。
金掌柜前段时间染了风寒,喝了许久的汤药才好,这才坐在铺子里就见季成进来,笑着冲他招手:“再过两天我这里有批货要装车,还缺几个人手,你来帮帮我?”
季成将身上的背篓脱下来放到一边:“成啊,我喊两个兄弟来行吗?您放心,都是手脚麻利干活快的。”
金掌柜和季成认识这么多年自然信得过他,时候尚早便拉着季成说了些旁的话,自是与自家女儿的亲事有关。季成本不想听,好歹是金柳儿的私事,自己一个男人管别人的事做什么,却也明白金掌柜实在没处说才找他。所谓的朋友大抵都带着攀比,总不能事事如意,是人便有两三样拿不出手的,金掌柜的女儿金柳儿到现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家。
“倒是有几户人家请媒婆来说亲,只是那些人家的公子性子顽劣又不务正业,我多少能看得出来,这几家看重的不过是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柳儿若是弱一些,金家的这些家业迟早得并入他们家,我不敢应下来,生怕害了柳儿让她一辈子埋怨我。前些日子裴家大公子倒是来得勤,我以为他们……”说着自嘲一笑,想了想还是告诉季成:“我无意离间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只是那裴潜你还是要防着些好,我也是听柳儿无意中说起他对你家小娘子有几分心思,往后能避便避开些罢。那种世家公子,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招惹得起的。”
季成听闻攒了攒眉,笑道:“多谢掌柜提点,我回去会叮嘱我家娘子小心些。小姐之事,我这粗鄙之人本不该多说什么。自打成亲后我才觉得若能得一知心人,日日关怀是冷是热,便是在一起吃粗茶淡饭也觉得心安快活,小姐是娇贵人,可别受了委屈。”殊不知春福对此事心知肚明,只是怕他记挂在心上才未告诉他。
“也是,我的女儿样样不差,何必将就了别人去。许是姻缘未动,我再留意着些。”说起草药之事,金掌柜沉吟一阵:“该是收的,这样,你下次带过来,我带你去找他,让他看罢再说。友人的买卖我也不好插手,只能帮你到此。”
季成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掌柜的帮了我不少忙,您才是我命里的贵人,若不是您,我与春福哪能过上这般顺遂的日子。”
金掌柜捋着长须笑:“可别抬高我了,那是你家娘子有本事,也别说这些事了,横竖她们心上畅快就是了。”
季成想再来镇上的那天正好赶集,买牲口的事便不急了,眼看着时候差不多赶紧告辞离开,饶是如此回去了还是晚了。天已经黑透了,他走进院子,屋子里明黄色的烛火将那窈窕的身子映在窗子上,另一道影子瞧着陌生,这般晚的天了谁还在家里坐着?难不城是春福怕黑找了人来陪着?
推开门进去,阿宝围着他乱闻,季成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去一边玩去。里屋的帘子被人掀起,他只当是春福,嘴角泛起弧度在看清来人僵住了。那人身段纤细,一身蓝色碎花棉袄,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大门牙:“季大哥你回来了。”
季成蹲下身子在水盆里忍着刺骨的冷意抹着胰子净了手,拽了帕子擦干净手,淡淡地说:“你在我家做什么?你怎么找来的?”突然想到他在路上遇到两个相熟的人,他们皆是满脸揶揄地说:“那个寡妇已经来找过你很多次了,兄弟们实在耐不住她天天缠着问你家在哪儿,便说了你家在东坡村。”
那女人虽说狼狈了些,样貌却是不差的,个子比春福高,能到季成肩膀的位置,看着他健硕的背愣了愣:“大哥救了我一命,我是来道谢的。前些日子去工地上找不到你,细细打听才知道你回家了,正好我夫家也是东坡村的,我便来了。”
季亮走进里屋,见春福静静地坐在那里弯了腰就着烛火缝孩子的小衣裳,她的发微乱,渡了层光后显得朦胧又孤寂,让他的心一阵抽紧。他赶忙走过去握着她纤细的手腕问:“吃过晚饭了吗?”
春福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还没有,在等你回来。”
季成摸了摸春福的头发,笑着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还有剩下的菜馅儿,你忍忍,我给你去包几个饺子。”
春福赶忙拉着他说:“费那个功夫做什么,随便填补点就成,你在路上挨了这么久,先去喝点热水消消寒气。”
春福怎么能不气?一个女人找上门来,笑着说自己是来向季成道谢的,便这么从太阳还未落山坐到这会儿,她又不能撵人。怀了孩子后她很听季成的话,他不在她也很少乱动,又想着等季成一起回来吃饭就拿起孩子的小衣裳缝起来。不时不咸不淡地回那妇人两句,她又不是眼拙,那妇人眼里的挑衅与闪烁分明是冲着季成来的,别的女人上门来找自己男人了,她还得好脸陪着?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