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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这孩子少说豆蔻年华,这年龄都可议亲了,其实不算小了,倒是性子天真过头,你若真有心,有得愁喽!”沈意说完,给自己斟了杯茶。
他其实存了些心思,对于好友收留玉芙这事,多少还有些芥蒂。现在局势水深火热,好友虽不在天子脚下,可哪块儿的人都不会放心他,想来此事早就传到了朝堂里头。两人差着年龄差着辈分,说出去虽然有情可原,就怕这姑娘是个有心的,真想勾搭上这弯天边月。
虽说清流党的孙女身份尚可,但现在刘谨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好友真动了心思,麻烦无穷,言官的折子怕是要如山一般往圣上眼前送,因此他不得不谨慎。
温时书怎瞧不出他意图,笑着摇了摇头,“子俊多虑了,我倒是真把她当个孩子养的。十四的年纪,又能懂些什么。”
沈意微叹口气,说不上什么心情,不过也觉言之有理。
女子及笄的年龄实在早了些,都是懵懂不大懂事的时候就嫁了人,任凭夫家摆布,少有能留到桃李之年的。想他十四的时候,正是目中无人心高气傲之时,锋芒毕露至极,什么心思都不懂,也不屑。相较之下,玉芙还真是乖巧。
不过这话却印证了他另一番猜想,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口。
“你收养她这事儿,究竟是刘公授意,还是你有意为之?毕竟想送她去边关,法子多了。”沈意顿了顿,接着又道:“其实我思来想去,是刘公有意找你帮忙吧?我从朝中走时,御史台那几个老顽固,可是将张林二人臭骂一顿,破天荒的说起你的好来,惹得圣上茶饭不思好多天,细究起来,还真得是这样才能留下她,先前是我想茬了。”
这样就是双赢的局面,既保全了清流党的地位,圣上也不必制衡张林二党,顶多言官的折子多点,听听牢骚罢了。
温时书靠坐在旁,漆黑的眸子在灯火下更显深邃,笑道:“刘公的打算正是这般,可你见到了,区区药材就能在曲阳关卡了数日,连带着小姑娘他们都不想放过。我先前不愿将她拉进此事,特地托付了几位地方官照顾,终究是不尽人意。”
余下的话他不必说,沈意自然懂。
他这些年远离朝堂,将手中权力皆数交给圣上,为的是堵住悠悠众口,给将要弱冠的圣上亲政的机会。初时的文帝极其高兴,有这么一位珠玉在前的臣子,不说逊色,和魏王的情意就令他惧怕,温时书在魏朝建立的元年,文帝遇事不决总会弱弱的叫声相父,那些日子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怎能忍受?
温时书本就是淡泊名利的性子,跟随魏王才做了多年权臣,一不做二不休辞官就来了安定县,做了个教书先生。他也有意放手,让初出茅庐的文帝大显身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种权臣无论什么年纪,都该颐养天年了。
他致仕后,身为武将的陆凉不愿参与朝堂的弯弯绕,请命守了边关。沈意此人托情山水,携妻游历山河,美名其曰“为圣上绘制疆域图”,也甚少回应天府,留下个自幼锦衣华服的牧衡。这几年来,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年轻的文帝真就处理不了,最后不得不开设内阁,让几位大臣辅政,因此拉开了张林二党水深火热的斗争。
以刘谨权为代表的清流党能被牵扯进去,想必朝中已经斗得厉害,不是牧衡能抵挡的,文帝早就应付不得,这时候估摸着想方设法要唤温时书回朝呢。
所以他这句“不尽人意”,叹的除了刘家的事,还有当今圣上。
话说到份儿上了,沈意倒顾不得先前的顾虑了,询问道:“鹤行当真没想过回去?我瞧你这书院收的尽是大魏以后的栋梁,按照你那套教法,等这群孩子一入仕,别管几个张启林涛都不是对手,毕竟论忠心,谁比得过你温鹤行?你这是悄悄地给圣上培养忠臣呢。再有玉芙这事儿,我瞧你在乎的不止一点半点儿,有些事情真不该这般小心谨慎,恐伤了圣上的心。”
几次缄口不言,问题还在文帝上。
早年竹林四友与魏王的情意,说是八拜之交都不为过,特别是温时书,君臣之谊哪是三言两语道得明的,四年横扫天下,当年的温丞相谁人不得赞一句鬼神之才,最重要的是,齐国被灭,魏王已逝,温时书还是辅佐年幼的文帝,稳坐江山,忠心简直日月可鉴。
可惜文帝性子多疑,与温时书的关系,一直差着辈分,哪有什么情意。嘴上说事事仰仗相父,朝中的流言蜚语他也没管过,到底还是怕了。
温时书成全了文帝亲政的心,也是为了保全他与魏王的那些情意,自始至终他为的还是竹林初遇时的魏王,帮他实现天下大统的夙愿。
沈意却不同了,毕竟在文帝前真做了几年臣子,难免触景生情,想当回说客。
“前面的事,算是我致仕后能为圣上做的分内之事,至于玉芙……倒不全是有刘公之托的原因。”温时书垂下眸子,拿出腰间别放的戒尺。
这还是他教习魏王时的物件,到现在有八个年头了。
当年的魏王将到而立之年,还是魏国不受宠的公子期,与他竹林相会,非要争辩学问,他毫不费力的赢了,换来了魏王死心塌地的追随,三顾茅庐都不在话下,恨不得日夜守着他请教学问。彼时的两人,根本不知对方的身份,毕竟魏国的公子期,哪有什么人听过,就这样结成了好友,甚至拜他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