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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红豆呀。
红豆相思,可她不能告诉先生这些,说是豆子,也不算撒谎吧?
温时书闻言薄唇勾起,将腰间的戒尺抽了出来,将他手上的挂饰系在了上头。
檀木戒尺,配上白雪山茶,被他拿在手中摩挲,一切都刚刚好。
刚从里头走出的沈意瞧见这一幕颇为惊讶,那柄戒尺好友带了好多年,意义极重,就连当年御赐的美玉都未能系在上头,没想到今日会挂上小姑娘所做的饰品,倒教他意外极了。
这些日子,好友到底喜不喜欢玉芙这事,他追问好友许久,到现在都没得到肯定的答复。但好友所做之事,却处处体现了不同……他倒不是看不见,只不过这人毕竟是温鹤行,他觉得是铁树开花,具体如何真不好说。
但今日看见这事儿后,恐怕这个答案也不用再追问了,无论如何,那名冠天下的温鹤行,对小姑娘是实打实的偏爱,或许现在还没有明确心意,但这不是早晚的事?
想通后的沈意笑的肆意,扶着夫人出门后,朗声道:“温鹤行!别人践行都是主人送礼,你这怎么还反过来了!我不向你讨要旁的,春色如许,就讨要一枝垂柳吧。”
温时书收起戒尺,温笑道:“当然,还请子俊稍等片刻。”
语毕,他撑伞走向河边,沿途青石板的雨水随着他的脚步泛起涟漪。
沾染雨水的垂柳被他轻轻折下两支,在折最后一枝时,他忽然看见了斜来的杏花,簇簇粉白,极像她裙摆下的迤逦。
他将柳枝送给了沈意夫妇,走到了小姑娘身旁,将手中的杏花缓缓而递。
“春日杏花,送予你,路上万要珍重,待回到应天府,万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去参加你的及笄礼。”
杏花浅香,萦绕在两人之间,温时书的视线中,小姑娘恬静美好,宛如在书院初见时的模样,那日也同样下了绵绵细雨。
“先生……”玉芙娇娇唤他,接过那枝杏花,抬眸小心翼翼看他。
不知为何,她只觉今日的先生格外温柔,听着他句句嘱咐,将杏花别在了耳旁。
“我都记下了,谢谢先生的杏花,我很喜欢,我这样会好看吗?”
小姑娘看他缓缓勾起的嘴角,连忙又低下头,只觉羞涩极了,开始支支吾吾提起旁的,为了掩盖住自己的思绪。
“待我走后,先生也要注意身子呀,不要在书房呆太晚,春日夜晚风凉,也要适当多添衣物。我还不知先生有何打算,若要去外地的话,路上也要小心呀,我会乖乖等着你的。”
听着她缠绵的语调,温时书摸上了身后戒尺,她耳旁的杏花还沾满了雨水,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云鬓间,缓缓流到了脸颊上,惹得小姑娘焦急地拂了下去。
玉芙尴尬极了,想到全是雨水的杏花被她别在耳旁,弄得头发和脸都湿了,怎么都不会是好看的,指不定多狼狈,恨不得马上逃离他眼前。
温时书的视线里,娇艳欲滴的杏花,与她娇俏的小脸极为相配,随着她脸上显现的嫣红,美人宛如雨中芙蕖,灵动极了。
“其实很好看。”他替她将杏花摘下,放到了她手中,“不过,不要让它惹得你难受了。”
雨水混合着花粉落在她的脸上,霎时就留下了红痕,惹得小姑娘痒痒,又不敢在他面前抓,心里正后悔着,却没想到被他瞧出来了。
玉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经意间却瞧见沈意夫妇正对她笑着,让她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想过许多种分别的场景,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温柔,淡淡的。但好像这样也很好,他就是这样的人呀,无论何时都是温柔的。
良久,听见马夫催促,众人终于要启程了。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望着他,隔着雨雾,愈发瞧不清门廊下他的身影,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外头雷声作响,雨势忽地就大了起来,惊得她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挑帘想要再看看他时,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了,只依稀能分辨出那抹白,骤雨来得突然,随着车轮的滚动,她才恍惚感觉到,这下真是要走了,要离开带给她温暖的书院,还有——她的先生。
她趴在窗前,望着他的方向,心头忽如其来阵阵失落感,直到马车离开了清水巷,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座位上,眼底泛起了湿意。
“先生……”她将杏花捧在手上,缓缓放在胸口,试图在脑海中描绘他的形象,玉色襕衫,温润如玉,眉间白毫相,都是专属于他的一切,可她发现,无论怎样努力,脑海里的他都是看不清面容的。
明明刚刚离开他,为什么就开始想他了?为什么没有再多看他几眼?为什么她会觉得期待?
在这一刻,失落将她的心充斥个满档,腕间的菩提,旁边的荷花酥,还有手中的杏花,都勾起了她无尽的思念。
往事幕幕浮现,云霭山、元宵灯会、烈火胡同、酒醉后的胡闹……都藏有她最珍贵的回忆,当她将要离开安定县时,才恍然发现,这些事都要离她很远很远了。
玉芙不敢再想下去,左瞧右瞧,拆开了包裹荷花酥的油纸包,抚摸着温热的糕点,她缓缓咬了下去,当入口的那一瞬,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掉了下来。
怎么能和她初到书院时吃到的一个味呢……
那明明是先生在姑苏城买的,苏记铺子的招牌,他怎么就能学会呢,得用多少心思,费多少功夫啊……可这些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先生,在用所有的温柔对她好,每一件事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