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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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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晚亭再次见到盛衡与陆娴照二人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听闻是陆娴照为盛衡求了情,才免了大罪。
    陆娴照因救驾有宫,被封为一品荣贞夫人,俸禄九百石,公田二十顷,陆娴照与人私奔之事现在满京恐怕已经无人不晓,不知是否嘉和帝有意为之,定下来“贞”字,翰林院书写诰命时几次请驳,但在嘉和帝强硬的态度下依然定了下来。
    陆娴照却愿意以一切封赏换取盛衡无罪,但是陛下却有意惩罚盛衡,这才有了凤阳高墙一行,但也留了陆娴照一品诰命的头衔。
    听闻其中昌平侯府的人几次求见陆娴照,陆娴照都拒不见面,就连高夫人都托了向来不理世事的穆老夫人去说和,都没有见到陆娴照的面。
    穆氏曾经是陛下的乳母,陛下登基后对其格外厚待,不但赐其诰命,就连乳兄也有封赏,良田千亩,黄金千两,为南京礼部员外郎,虽没有什么实权,但也体面。
    穆氏是个沉稳安份的性子,常常教导子孙,勿以恶小而为之,若打着皇上或者自己的旗号犯了事便逐出族中,此后再非穆家人。
    穆氏此言一出,越发受到陛下喜爱,朝中官员尊敬,如今她已年逾花甲,鲜少过问外间之事,不知高夫人动用了什么法子才把她请动,但也无济于事。
    陆娴照被嘉和帝安置在了宣和殿的偏殿静养,霍晚亭得幸进了一回皇宫。
    陆娴照为嘉和帝挡的那一箭直入腹部,太医们用尽了力气才拉回了一条性命来,但是恐怕日后再难有孕。
    霍晚亭一听眼泪立刻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陆娴照倒不怎么在乎,反而安慰她道:“我无事,我有话要跟你说!”
    霍晚亭强忍住眼泪,听陆娴照说话。
    陆娴照受伤不轻,吐字都有些费力,每说两句便要停上一会儿,但仍紧紧的攥住霍晚亭的手,一字一顿道:“昨日督主强于众人,便能护住你我,今日我强于众人,便能护住督主和你,但是……卿卿……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与督主所倚仗的皆是陛下的权势和偏宠,陛下的偏爱就如同那冰山一般,一遇到太阳就化了,冰山难靠,依靠别人权势不能长久,你不能总靠着别人啊!你得自己立起来才行,知道了吗?”
    卿卿,她的乳名,已经许久没人唤了,如今陆娴照一声轻唤,让霍晚亭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奔涌而出。
    这世上最难拒绝的便是别人的一片真心,何况陆娴照已经把心刨出来给她看?
    许多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明知道陆娴照说的极有道理,但是除了点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活的从来没有陆娴照那样洒脱果敢,她柔弱的生长在父兄的羽翼下,牢牢的攀住盛衡生存。
    她就好比那藤蔓,必须要依傍大树才能生存,否则只能伏地而生,越活越贫瘠,渐渐枯萎。
    不惧死,而惧生。
    “真真姐姐……”霍晚亭泪如雨下,幼时她便常常跟着陆娴照的身后,这样唤着她。
    陆娴照拍了拍她的臂,吃力的抬起胳膊为她拭泪,霍晚亭隐隐觉得现在的陆娴照多了几分之前她不曾见到过的棱角。
    不似那种未经世事的尖锐的伤人的棱角,而是一块宝石被硬生生的打磨出来的那种棱角。
    霍晚亭呆了呆,问:“你是有什么打算了吗?”她的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你该不会是想……”
    “不!如今我的大道直通青天,何处不能去,为何要困守一方,我的路是青云路,为何要走那畏途巉岩?”
    听她这样说,霍晚亭终于放下了心来,就怕陆娴照一时想不通,撞了南墙。
    “你从未出过远门,虽是跟着督主同去的,但务必要好生的照顾好自己,不可事事倚仗旁人罢了,我也不啰嗦了,我也不能留你太久,督主应当要起行了,速去吧!”
    “好!”霍晚亭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犹豫。
    盛衡那边是定了时间的,不得延误。
    走出了皇宫,霍晚亭顿时觉得之前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都消失了一般,她生怕行差踏错,连多瞧一眼都不敢,然后乐临带着她直奔镇抚司监狱。
    为了防止庶人朱明勇自尽,其手脚皆被下了大锁,从镇抚司监狱出来的时候几乎伏地而行。
    朱明勇原为带藩奉国将军,为宗室子弟,如今其实也才不过四十多岁,身形微微发福,腰粗膀圆,伏地而行的模样如同一只丑陋的蛆虫在蠕动,毫无体面可言。
    其身后跟着的是其夫人及为其育有子嗣的妾室以及儿女一大群。
    这些昔日光鲜亮丽的夫人都被迫脱下了华服,取掉了珠钗,穿上磨人的荆钗布衣,面色凄惶,绝望又麻木,最小的孩童也才不过四岁。
    霍晚亭看的一阵不忍心,但又心知这些都是罪臣之后,撇头上了另一辆马车,盛衡正淡淡的正襟危坐在马车中,望见她上来的目光微沉,右手轻轻的扣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目光很空,空到让霍晚亭心中一冷。
    她隐隐觉得盛衡是在对自己发脾气,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言行并无什么不妥当之处,心中存疑,但仍先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说完就欲去掀开盛衡的衣服看一看他到底伤的如何了,那日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觉得心惊胆战的,总要自己看一眼才觉得安心。
    “啪!”盛衡挥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手背上,目光冰冷,道:“死不了!”
    他从来没有以这样冰冷的态度对待过自己,霍晚亭登时愣在原地,怔怔的又不可置信的望着盛衡。
    盛衡垂眸,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霍晚亭望着手上被盛衡抽出的红印,心中冰凉一片,觉得委屈的不行,泪水充盈了整个眼眶,明明眼睛肿胀到难受,心中酸涩难当,却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落下一滴泪来,将头撇至另一边之时,眼泪却“唰”的一下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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