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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又惊又恼,黛卡似乎很愉悦。感受到身后逼近的劲风,他快速回转身子,将突然靠近的白疏羽的剑招格挡开,却把后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夜莺的面前。
武者的本能使得夜莺下意识地对他暴露的背影举起长刀,然而视野中突然传来一阵模糊——熟悉的人、熟悉的背影,就和四年前他们最后一次共处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对着他毫无防备的背影,咬牙落下了刀刃……
夜莺动作一滞,他的呼吸霎时间凝住了。长刀、黛卡、雪地……无数个影子从自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迷离的光影里,他仿佛依稀回到了当年——
四年前的那场最终考核,男人拉着自己的手拼命往前逃去,他们的身后是追击而来的其他侍卫。
“夜莺,翻越这座山头,我们就能逃出考核场地了……”
“不,不要逃跑了。黛卡,这样下去,你我都会被教头处死,一个都活不了!”
“怕什么?不怕,那么多生死关头都挺过来了。我只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他要我们互相残杀,我们就得听他的这么做?夜莺,咱们不做影卫了,越过此山,后面是大片的荒野,咱们在那里藏起来,谁也找不到我们。我带你走,带你远远地逃离这里。”
“可是……”
之后他说了些什么,夜莺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只知最后,在黛卡即将越过山峰的时候,自己终于做出了选择。刀刃从黛卡毫无防备的身后刺入,将他的后背完全贯穿,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跌落在地,滚落到了山崖的底部,自此再无踪影。
就像现在这样。
夜莺恍然回神,发觉自己手中的长空刀停留在黛卡的后颈上方。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他看着刀刃从自己手中慢慢落下,落在被鲜血染红的洁白雪地里。
黛卡缓缓地回过神,冲他笑了笑。
“为何不砍下去?”
夜莺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我问你,为何不像上次那样,砍下去?”
“夜莺,你不愧是全白国最优秀的影卫,这点就连我也不得不心服口服。”黛卡直勾勾地盯住眼前的人,话语似是赞赏,又似是嘲讽,“你是白国皇族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一条狗。你不是人,你是一条好狗。”
他抬起左手,在自己沾满鲜血的脖颈上抹了一把。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腥,他诡异地笑了:“算上今天这次,你是第三次对我动手了。三次想要杀掉我,我却都没如你的意,没能死成。”
他满意地看到,听闻自己这句话后的夜莺身体剧震,眼里坚韧的杀意如冰雪般融化溃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迷茫的无助。
“不,我、我不是……”他慌忙摇着头。黛卡直视着他。镇静强大的卫官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若干年前山野风雪中那个慌张的少年。
他的嘴角扬起诡秘的微笑。
就在此时,他的身侧有一团强势的真气袭来。距离太近,躲避不及的黛卡生生挨了这一招,被撞飞了数丈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他快速爬起身,正看到白疏羽疾步走到夜莺身边,将疲软的黑衣男子从地上搀扶起来。
“夜莺。”
被唤到名字的男子抬起头,直视着白疏羽浅色的双眸。泪水从他沾了血污的面庞上倾泻而下。
“皇上,属下其实一直在撒谎……”再不复往日般泰然自若,夜莺迷蒙的泪眼低垂着看向地面,“其实在最终考核的那一天,黛卡并没有自己一个人逃走,而是带着属下一起往外逃去。他说得对,其实有一瞬间,属下已经下了决心要跟他走了……可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属下害怕了,像胆小鬼一样地退缩了……”
白疏羽静静地看着他。夜莺跪下来,低身伏在地上,泣声道:“只有属下自己知道,属下并非为了忠君之义而自愿选择留下,而是因为害怕逃跑失败,被抓住后杀死。于是,属下对着自己今生最好的友人举起了刀,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进了他的心脏……”
树林里静静的,偶有冷风穿过。夜莺跪在地上,脸面深深地埋在雪里。
“皇上,属下担不起影卫的名号。属下不是忠君忠国的英雄,只是在危急时刻杀死好友以求自保的苟且偷生之人!这么多年来,属下每天都生活在杀死黛卡的愧疚里,日夜难眠。因为每当属下闭上眼,就会看到他的背影……”
卫官长撕心的痛泣声隐没在深深的积雪里。他的身体不断颤抖。这头一磕下去,似乎永远不会再见到天日。
望着伏地哭泣的夜莺,黛卡眼中毫无波动。只有兜帽下的阴影里嘴角微微上勾,露出诡计得逞的阴暗笑容。
然而,白疏羽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夜莺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看着朕!”他伸手扳过夜莺的脸,厉声喝道,“看着朕的眼睛!”
“夜莺!你想清楚,你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夜莺一怔。却只听白疏羽神色如一,坚定说道:“你不是骗子。至始至终都一直在玩弄人心的,不是你,而是黛卡!”
他在夜莺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镇静下来,接着对黛卡说道:“黛卡,夜莺这些年以来一直在为当初背后伤你的那一刀而倍感歉疚,而你,毫无疑问地利用了这一点——利用夜莺对你的愧疚,在他的心里埋下自我怀疑的种子,直到今日,彻底修改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