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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饥不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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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草到医院一通忙活,等检查完毕,差不多安顿下来,已到了傍晚。
    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不过恐怕是软组织受伤,需要留院观察。敷上药,溪草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见到闻声前来探望的外科专家吴医生,只觉亲切。
    “呃,原来我是在圣彼得医院……”
    上次她在正隆祠中弹,谢洛白便兴师动众了请了吴医生来帮她做手术,而后的陶素茹也是眼前人介绍的。
    吴医生佯作生气。
    “怎么,难道云卿小姐不想见我吗?”
    “当然,每次见吴医生,我都这里那里受伤!”溪草也开玩笑。
    吴医生闻言笑了。
    “那确实是我的不是了。”
    两人聊了一会,得知自己是在骨科,溪草心中一动。
    “听说张存芝也是在圣彼得住院,不知她的病房……”
    吴医生瞬时明了,想起两人之间的龌龊,也觉得这个安排有些欠妥。
    “是我们疏忽了。不过张小姐其实只是受了皮外伤,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出院了。如果云卿小姐觉得不方便,我一会让人重新帮你换一间病房。”
    “这倒不用。”
    溪草婉拒,“只是有些感慨雍州真小,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吴医生告辞,冯玉莲亲自把他送到门外。溪草发现,虽然冯玉莲性子冷清鲜少交际,不过一举一动皆是熨帖,做事逻辑清晰,行动游刃有余,比起严曼青也不枉多让。
    “让二伯母费心了,既然玉兰已经来了,二伯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冯玉莲给她削了一个苹果。
    “云卿,你这次受伤都是因我而起,我怎能袖手旁观。”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玉莲目中已经一片坦荡,溪草越发佩服她与外表不同的坚韧,心中对其又亲近了几分。
    “其实云卿回到雍州也要数月,早就应该去别苑拜访二伯母,却一直耽搁了……”
    听出溪草话中的歉意,冯玉莲微微一笑。
    “那你爸爸醒了,我也没有去探望,说来岂非也是失礼了?相逢皆是缘,重的是时机,并不在早晚。虽然不曾见面,不过你的事我多少都有耳闻。不怕你笑话,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现在想想,还没有你一个小姑娘活得明白。”
    溪草不解,听冯玉莲提起陆承宣康复、撵走陆荣坤一家以及熊家葬礼等事。
    “我在陆家别苑混沌度日,以为与世无争就能消停安稳,不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还不如似你一般,一开始便心如明镜,掌握主动。”
    冯玉莲笑叹,虽然自己与溪草相差了二十余岁,可不知怎的,冯玉莲却压根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孩子。
    “就拿白天这件事来说,其他人也罢了,我只是不明白,怎么叶媚卿也要害我。”
    冯玉莲眸中透着怅惘,溪草知道她已是猜到安德烈、理查德以及严曼青几人的圈绕,所谓的“不明白”,还是那句被朋友背叛的寒心吧。
    溪草牵了牵嘴角。
    “所谓无利不图,通过这件事认清一个人,其实也是幸事。”
    冯玉莲叹了一声。
    “也只能这样想了。不过我冯玉莲本本分分一辈子,却遭受这等耻辱,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明白,证实我的清白。”
    溪草不料冯玉莲是这等钻牛角尖的人。
    方才陆钦走之前还和她小声道陆太爷已经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冯玉莲也会继续留在陆府。不过溪草也理解冯玉莲的心情,即便对方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可伤害已经造成,让人窝窝囊囊承受消化,脾性高傲的冯玉莲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不知二伯母想从哪里入手?”
    冯玉莲踌躇。冯五收了聘礼,要证明她并未与安德烈苟且的唯一线索,便是那个银质十字架,却偏生又被叶媚卿否定了它的来源。
    “二伯母,不知能不能把那个十字架给我看看。”
    冯玉莲也不含糊,从手包中取出递给溪草,自从知道上面花体法文的意思,她就不想佩戴。
    溪草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发现除了那几个疑似爱恋的法文外,并无其他标志。原还以为这条银质项链出自国外品牌,如果是名牌的话,或许还能另辟蹊径从商家查询到购买名单,现在这条路却行不通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白天的细节,突然道。
    “听二堂哥的意思,今天的事似乎是二伯母身边的香芹挑起的?”
    冯玉莲目光一瞬锐利,也发现他们有些本末倒置,显是忽略了一些最简单的线索。
    “是,若非她主动询问阿钦那法文意思,怎会引起后面的事!”
    正因为陆钦翻译出那段文字的意思乃是“安德烈挚爱莲花”,香芹便认定陆钦一派胡言,污蔑了女主人声誉,揪着他要到陆太爷面前讨个说法,继而才惊动了冯五与严曼青。
    溪草懊恼自己后知后觉。
    “而且她分明知道那个十字架是叶媚卿赠二伯母的,却一口咬定是安德烈所赠……”
    冯玉莲已然明白了溪草的意思,蹬蹬蹬过去打开病房门,高声呼唤。
    “香芹!”
    可连叫数声,却都没有她的回应,反而是玉兰一脸奇怪地道。
    “二夫人,这里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啊,好像没有看到其他人。”
    “莫不是香芹怕二伯母秋后算账,提前跑了?”溪草道。
    “要不,先和爷爷说一声,若是香芹有个好歹,也算有个交代。”
    冯玉莲浑身一震,却也佩服少女的敏锐,她的思维还停留在赶紧把人找回来,让真相大白的层面;少女却已经比她想得更远。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入夜了,溪草把谢洛白赠的那只瓦尔特放在枕头下,心乱如麻。
    纺织厂受害者们给的时间不多了,王二的遗孤亦是生死未卜,赵翔又被抓走了,偏生自己又折在这里!
    真是越忙越见鬼!
    不过傅钧言也真是的,当时玉兰赶到医院,溪草就让她给谢府打电话,让傅钧言赶紧来医院一趟,可等到现在,还没有半个人影!她现在一时半会无法行动,如果外面没有人接应,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难不成把熊家的纺织厂,白白地拱手相让?
    溪草不甘心!
    黑暗中,病房的房门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有人在外轻声旋动。溪草一惊,连忙抓住枕下的手枪。
    溪草这间病房是两间房间相连的套间。因为不习惯与人同房,溪草于是坚持让冯玉莲回府休息,而玉兰则被她安排在外间看护室。病房最外面陆府派了几个保镖轮班守着,不过这些人溪草不知底细,却是完全不敢信任的。
    她有些后悔那天没有对谢洛白实话实说,万一就此交代,才得不偿失!
    溪草轻轻打开手枪保险,屏息等待门缝开合,就在门突然打开时,她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只听一阵震天巨响,溪草的手臂在枪托的回震中有些麻木,可意料中的痛呼没有听闻,反而是一道黑影飞速朝着病床袭来。
    溪草脑中大乱,正要再次扣动扳机,手腕已是一阵剧痛,听到瓦尔特应声落地,溪草眼中已是绝望一片。
    她浑身绷紧,身上冷汗淋淋,短暂的交手,知道对方是个高大的男人。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了,奇怪的是,那人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耳边只有不断加重的呼吸声。
    终于,溪草听到一声咳嗽,男人喘着粗气道。
    “是我……”
    认出这道声线,溪草身体霎时放松下来,与此同时,枕边的台灯忽然拉开,两人无声对望,彼此眼中皆是惊魂未定。
    注意到溪草目中未褪的恐惧,谢洛白不忍责怪,尽量心平气和道。
    “你这丫头,若不是二爷反应快,就要被你打死了!”
    闻言,溪草哇一声哭出声来。
    谢洛白有些手足无措,无奈道。
    “我还没哭,你倒哭了!”他拿起挂在盆架上的毛巾,轻车熟路地帮溪草擦眼泪。
    “爷还没死呢,不会让你守寡,别哭了。”
    溪草抽噎数声。
    “谁要守寡了!我不过是……”不过是知道枪口对的竟是谢洛白,一时情难自禁……
    她不是恩将仇报的人,虽然讨厌他的强势霸道,一心想脱离他的钳制,可若是谢洛白死在自己面前……
    光是想想心口就是一阵揪痛。
    这种痛楚来得莫名其妙,溪草全当做惊吓的后遗症,恶狠狠地抬起眼。
    “你为何不出声,又半夜跑到这里!是想吓死我吗?”
    谢洛白失笑。
    “不过是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小四那家伙又拐走了你的婢女,我不想吵醒你。”
    溪草这才发现刚刚的枪声响起时,竟没有半个人跑进来,包络陆府的保镖也没了动静。
    似看出了溪草的困惑,谢洛白解开领口的纽扣。
    “嫌他们烦,让他们去别处守着了。我看了一下,这一层,似乎只有你在住,倒也方便。”
    溪草奇怪。
    “张存芝不是也在这一层吗?”
    “我到的时候,她的病房已经搬空了。”谢洛白声音中透着笑意。
    “本来被砚秋打得就不严重,赖在医院不走,无非想制造舆论。不过从事实来看,表妹的威慑力比我们的赔罪有用多了,当时就应该带着你一起来。”
    溪草撇撇嘴。
    “那也是二爷惹的桃花债,牵上我干嘛!”
    小姑娘顶嘴的姿态取悦了他,谢洛白仿佛又看了那个不怕自己的溪草,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听溪草说完始末,谢洛白皱眉道。
    “遇到那种不珍惜自己性命的,就让她去,把自己平白搭进去,是活腻了吗?”
    谢洛白思维太过理性,从不在无谓的人和事上浪费精力,这种趋于冰冷的漠然是溪草一直反感的。
    溪草不欲与他争辩,转过话题。
    “二爷不是说沈家寿宴当晚,陆铮与叶媚卿曾私下联系,而法国人和警备厅关系不错,从赵翔被抓来看,显然对方已经出手了。只是上次我一直不明白陆铮拿什么和法国人交换,直到今天无意撞到这件事,才明白原来是冯玉莲。”
    谢洛白反应也快。
    “安德烈和理查德交情不错,你这个分析说得通。”
    溪草受到鼓励。
    “上次我还怀疑捣乱熊家纺织厂的幕后主使是赵寅成,现在看来,竟然还是严曼青。先是制造混乱压垮熊氏纺织厂,又撵走冯玉莲,而后再拉杜家下水,真是一箭三雕。”
    谢洛白面露欣赏。
    “那表妹打算怎么做呢?”
    “冯玉莲以死明志,陆铮的筹码暂时无法兑现;只要证明王二一家的死因和杜九无关,便能解除杜府的麻烦;如此熊氏织纺的经营危机,也能化解一二。其中的关键,便是王二的遗子,就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知道其间内情……”
    才一个稚龄儿童,溪草有些不抱希望,再听谢洛白说孩子直到今天还没有醒来,不由咬紧了唇。
    “别担心,纺织厂那边钧言一直在查,即便那个孩子不知道其中内幕,大不了这笔钱我们替熊老夫人赔偿;等差不多时候,再拿出熊平昌的照片,我们的胜算依旧很大。”
    溪草点头,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样想着,困倦不由袭来,溪草打了个呵欠,开始对谢洛白下逐令,不想对方竟自顾自脱去军装长靴,随即倾身躺到了她的身边。
    溪草不干了。
    “二爷,我浑身都痛,我是病人,你这样身高腿长,硬是挤上来,我怎么休息。”
    谢洛白面露惬意,毫无愧疚地占据了溪草一半床榻。
    “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饥渴,不会对病患下手。”
    听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溪草瞪圆了双眼。
    “二爷万一一个翻身,碰到我的伤处这么办!眼下事情这么多,二爷也不希望我一直住院耽误正事吧?”
    为了达到逼真效果,溪草还故意大声呻@吟了两声。
    哪知谢洛白根本无视她的痛苦,他睁开双眸。
    “这倒提醒了我,让我先检查一下你的伤处,免得一会不小心撞到。”
    说完果真探身过来,就要解溪草的衣裳,吓得溪草大声叫骂。
    谢洛白一把捂住她的嘴。
    “安静一点,若是再叫,我恐怕真的要饥不择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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