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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同学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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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陆拿来一个大泥巴茶壶,抓了一把粗茶叶塞进壶内,然后反身从墙上的一个壁柜里提下热水瓶,呼呼呼地往茶壶里注水,稍后就拿来小瓷杯给每人斟上一杯,然后坐在我身边有个矮小的短凳上,不停地抓着头又不停的嘿嘿嘿地笑。
    我说,六斤,你媳妇呢,家里还有哪些人?
    媳妇在山上,家里有两个孩子都上外婆家去了,母亲前年去世,父亲和我四弟一家过日子,就在乡街头开了一个豆腐铺子。
    我四周打量了一下屋子说,你这房子是结婚时盖的吧,快十年了。
    你咋知道?六斤说,就是那年盖的,建房子扯的债还没有还清呢。停了一下,他又叹了口气说,唉,难啊,什么都得要钱,开门就是钱,你说这一年到头的就是田里的谷地里的豆,自己的工夫不说了,仅是除去农药、种子、化肥的投入后,又能变多少钱?就是想卖了交给国家,可是粮店里还没有现钱,前些时候老是打白纸条子,现在倒好,粮店不收粮了,说是没有钱收,喂一头猪吧,四条脚有三条脚是别人的,防疫站要防疫费,食品所要定点费,工商所收管理费,税务局要缴税,乡里来人说是人平要收十五元的屠宰税,七八百块钱的一头猪,只能落得个三二百块钱,还要防止被猪贩子骗了懒帐。
    六斤,我改口称他的小名了,我说,你后来是读到初中再没有上学吧。
    六斤搓了搓手憨厚地说,初中三年级读了一学期,就休学了,再没有上学,那时家里实在太穷了,不瞒你说,那一学期的书费还欠着没有给呢,当时父亲说是交了,但是后来,也就是前年,我在举水修河堤时遇上了学校的老师,说起这件事,老师说我父亲根本没有将钱送到学校,人失学了就算了呗,我说那哪能算了呢,我将来一定送给你,这不大孩子快又要到李老师手下读书了,钱还没有交,实在不好意思见到李老师。
    你没有想过如何脱贫或者说是发财的事?
    当然想呗,做梦都在想!可是我们这个野鸡不下蛋的穷山沟里能想出个啥法子来哟。
    我问,你家里今年产了多少斤黄豆?
    一千二百多斤。
    按市场价也有七八百块钱吧。
    那不能作指望了,还没有收进家就交出去了,你想想,两个孩子读书一年一千多块,不就是这一点出息?粮食只能够混个肚儿圆,绝对不能卖掉的,不然下半年就得喝西北风了。
    你们整个村子里一年能产多少黄豆?大概也有五万斤左右吧,你父亲不是能做出很好的豆腐么,你应该跟他学学这一门手艺,也好将卖不出去的黄豆加工转化增值嘛。
    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也曾经干过一年,但是后来有了孩子就没有工夫了。
    这样吧,你有空就到乡里找找我,我们想开一个豆制品加工厂,就是没有技术人才,你要是能参加就说一声,要知道我们蓣山乡的豆腐和皮子在全县是很有名气的,中央首长来了,我们县里也是拿这个东西招待的。比方说还有很多臭豆腐、神仙豆腐、干子等等民间的豆制品,城里人是很爱吃的,就是没有人钻这个门路。
    六斤说,唠叨了这么多时,忘了问你,你现在在哪儿哟?
    一直没有插话的小柰说,她就是我们乡里的乡长,你真的是孤陋寡闻啊。
    什么?乡长来我家作了?六斤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就更加不自然了,手脚好象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好似的,摸摸脸,缩缩脚,摇晃着宽厚的肩膀,想了很长时间才说,你们俩没有吃中饭吧?那就在我家里吃。说完就放下手中的草帽说了声,你们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就来。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一个满头大汗的胖女人进来了,浑身上下腾腾地冒着热气,一进门就说,听说六斤的同学来了哇,真是稀,还当上了乡长,真是我们家的福份呢,我嫁到这普陀崖村都快十年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个干部哟。
    六斤的媳妇很会做饭菜,不一会儿工夫就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正准备动筷子时,村支书安狄榴带着一个人来了,进门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刚才听到康挑夫说你们来了,我还真的不知道是乡长来了,怎么不事先捎个信上来呢,受了苦吧!话未尽屁股还没有沾凳子,就对身后同来的人说,安秘书,你快到代销店里拿两瓶老米酒,年轻人答应着向门外走时,安支书又补充了一句话,带两包烟过来。
    我说,安书记,算了,算了,别麻烦啦。
    安书记说,乡长,别说见外的话了,真的是难得难得,难怪我这几天屋角头枫树上的喜鹊老是叫个不停的,原来是你们要来了。
    我说,看你,这不是在批评我们,说我们太官僚吧,下乡的确是少了点,一天忙到黑真的不知道忙个什么。
    农村的工作一般就是在饭桌上布置的,还没有动筷子,安支书就琢磨透了我的来意,知道是来调研的,心里就轻松了一大截,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气氛一直很好,安书记在村里干了三十一年,当了二十八年的书记,工龄比我的年纪都大,我一直对他很尊重,就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主要是来看看你们,另外有两件事:一是我想农闲马上就到了,要在你们村办一个基地开发的样板点,今年乡里决定要大面积种板栗,这里山上有很多野生的栗树苗,是不是先砍掉杂树,然后以野栗苗进行嫁接,搞个野转家的样板点;二是想就你们村级公路的事同你商量一个意见,今年动工修路基,资金嘛,村民以工代赈解决一部分,村里补贴一点,乡里拨一点,再到县里找扶贫办等单位要一点,我就不相信修不通。
    安支书避开我的目光却没有做声,他很谨慎地听着我的话,仔细体会我说的每句话的意思,判断着是说真话还是打官腔,他斟酌了好长时间,才虎声虎气地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因为他不能肯定我到底是出于什么意图要修普陀崖村的路,很明显,这穷山沟里一没有矿藏,二没有工厂,三没有大人物要来,凭空地要花那么多的冤枉钱是何苦呢?再说,在这八爹山上办基地办给谁看,谁到这个鬼地方来参观?从前的基地都是建在公路两边或者是领导一下车就能走到的地方,而今天我说要到普陀崖村办点,他能轻易地相信吗?
    我差一点就被安支书的麻木激怒了,也不等回答就武断地说,这事就这样定下来,我任期内一定要将这条路修好。那口气好象在说,你们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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