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牛踏出了第一步，然后站在了原地。
    他满脸疑惑，用手挠头，小声嘀咕着“俺是哪里做错了”……
    擂台下的观众么耐心地等待着，并没多少人注意到周铁牛那本就黝黑的脸上和之前不太一样的神情。但终究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第五听云扶着额头，小声地道：“师傅，你好像确实没教他什么……”
    师赋倒不意外，看着台上抓耳挠腮有些局促的周铁牛，两条眉毛动了动：“没有什么比实战更好的教学方法啦，你们学院派那一套，要想培养真正的强者是行不通的。”
    “可他好像连怎么运转元力都还不清楚……”第五听云抗议着。
    “很快就会了，为师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师赋淡笑，看向周铁牛的目光之中满是信心。突然之间，第五听云才意识到以前的自己似乎很少收到过师傅这样的眼神，那种目光，其中喜爱是藏不住的。他还想再说，可一晃之间便忘了自己想说的是什么，于是闭嘴静坐，没再注意台上，反而沉思起来。
    结丹擂上。
    楼应现的脸色并不太好，虽然他看出了周铁牛这匆匆迈出的第一步稀松平常得很，他也看出了周铁牛那黝黑脸上困惑不解疑虑难消的神情，但是他却没有轻松下来。就在那一步之间，他竟看出了一个他自己十分熟悉的东西，他看出了七步杀的影子！
    是的，他绝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周铁牛绝对是在用七步杀。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周铁牛是想要使用七步杀……
    那可是他的成名绝技啊，是他被尊为结丹境下第一人的倚仗啊，是他自习练以来使用次数不超过双手之数的杀招啊。他如此地熟悉，以至于当周铁牛走出那第一步的时候，他竟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了。
    尽管那第一步什么也没做，连风都没掀起一丝。
    除此之外，令他紧张的，还有在那一瞬间周铁牛展现出来的修为。
    结丹境四重天！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感应出了差错，但很显然，并没有，因为他同时注意到了台下的瞬间安静与那些来自各地的修者脸上惊诧的神色。这种种迹象，无疑是在验证着什么。
    而周铁牛，浑然还像个普通樵夫般，腰间别着柴刀，脚上蹬着草鞋，抓挠着脑袋，一副认真思考今天砍的柴是不是已经卖光了的样子。
    “那个……俺，俺……还是你先吧。”
    终于，周铁牛放下挠头的手，对楼应现说道。
    楼应现从情绪中反应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向前踏出了一步。七步杀，出关之后他只在几天前用过一次，而那一次，仅仅只走了三步，苏小就认输了。
    嗡！
    如闷雷炸响一般。
    整个玄武门广场的空气陡然间变得沉重了许多，就像是一层层乌云压在广场上空一般，尽管现在万里无云，晚霞红透了半边天，但这种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元力的威压。
    也是七步杀的杀意。
    当楼应现踏出第一步的同时，周铁牛眼神中光芒一闪，点了点头，也向前跨出了一步。这一步，让乌云逸散，让杀气消弭，他憨笑着，脸上露出了终于卖光了柴火的轻松感。
    楼应现踏出了第二步。
    周铁牛跟着迈出第二步。
    楼应现凝眉，踏出第三步。
    周铁牛脚步微顿，思考了一会儿，同样也迈出了第三步。
    “怎么……怎么可能？”
    人群里有人看出了端倪，嘴巴张大得能够塞进两个鸡蛋。
    “以七步杀制七步杀，倒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几个来自帝星学院的高年级生点了点头，看向那粗陋装束的周铁牛多了几许敬佩。
    “喂，这不是重点好吗？他是谁，怎么能学会七步杀的？”
    同样来自帝星的一个修者头脑还保持着清醒，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七步杀，作为帝星学院藏书阁中玄阶上品元技之一，虽然品阶不算顶尖，但在帝星学院的名望却丝毫不比那几本地阶元技低。它能如此出名而被广大帝星学子推崇的原因，不仅仅在于楼应现修炼了它，而且还在于帝星那么多优秀的年轻人中仅有楼应现一人成功了。
    由此可见，七步杀的修炼难度绝非妄传！
    而周铁牛，刚刚明明还是一个浑身上下感受不到元力波动的普通农家少年，转瞬之间竟以七步杀去对付七步杀。关键是，与他对阵之人可以说是整个炎华帝国唯一一个修行过七步杀的天才人物！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志怪演义小说。
    就在帝星学院众学员惊诧莫名之时，台上的楼应现和周铁牛已经迈出到了第五步，两人之间差不多还间隔着大约四步距离，刚好能够供他们俩迈到第七步。不过，这时两人都站定了，不再前行。
    周铁牛满面大汗，浑身颤抖。
    相比较而言，楼应现则镇静很多，除了面色严肃之外，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之处。他看着周铁牛，犹豫了片刻，问道：“还要继续吗？”
    周铁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转头去望台下。
    不过师赋的呼噜声如同风箱一般，第五听云已经很嫌弃地站到了两丈之外。
    周铁牛转回头来，点头“嗯”了一声。
    楼应现的面色突地变得肃杀，原本只是有些凝重的神色忽地杀气腾腾起来。
    这一次，周铁牛没有再慢半拍。
    两人几乎同时迈出了第六步。
    轰！
    两人的脚步还未落定，便听得一声巨响，整张擂台轰然倒塌。
    楼应现稳稳落在地上，第六步已经走完。
    而周铁牛浑身剧震，喷出一口鲜血后，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胜负已分。
    第五听云身形一晃，来到周铁牛身边，喂了一粒丹药后，将周铁牛搀回到师赋身前。师赋并未醒来，鼾声如雷，第五听云担心周铁牛的伤势，想要叫醒师赋，可这时服了丹药的周铁牛已经悠悠醒来，摇了摇头，道：“俺，俺没事，师傅他最不乐意别人打扰他睡觉了。”
    “你……”第五听云看着周铁牛，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七步杀的？”
    周铁牛憨笑着：“原来是叫七步杀啊，俺……刚刚学的。”
    第五听云无语。
    楼应现和周铁牛的比试毫无花哨毫无技巧毫无招式可言，所以对那些不曾修行的普通人来说，直到擂台坍塌，他们才明白原来台上两人之前一直在较量而不是在比谁的步伐更稳健。得知结果的他们，并没有多么兴奋，甚至觉得有点无聊。然而，对于修者来说，这场比试则有太多看点，尤其是帝星菁华两所学院的学员，他们对七步杀有所了解，知道刚才的对决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七步杀的交锋。
    擂台塌了。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人再对楼应现发起挑战。
    正如第五听云预料的那样，这一天成了结丹擂开擂以来最平淡的日子。黄昏时候，他宣布说，被选中有资格前往元道会的修者，今晚就会收到兵部下发的帖子，收到帖子的人，明早需要在王府大门集合，然后一起进宫面圣。宣布完后，广场人群散去，醒来的师赋领着已经能够行走的周铁牛离开，第五听云和肖梦蝶在暮色下回到王府。
    “你心中人选定了吗？”肖梦蝶问。
    “基本上定了。”第五听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