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论小学生考大学的可能性
未来,充满变化和迷惑的未来,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和薛定谔的猫,如同待字闺中的蒙面少女,散发着让人神魂颠倒的魅力。有未来,才有希望。
畅谈未来令人兴奋和激动,三个人足足谈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天空微微泛白才沉沉睡去。
赵长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进了实验室,被六个小青年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了好几遍。
“昨天接的菌长了吗?”赵长天懒得解释,因为人的想象力无穷,只会越描越黑。
“长了。”何明亮从37度恒温培养箱中拿出几十个rs平板,上面密密麻麻长满了乳白色的小菌落。
这是从哈伦贝尔带回来的奶样分离得到的单菌落,每一个单菌落有可能就是一种乳酸菌,需要进行进一步鉴定,之后再进行功能性研究,看是否具有降血脂或产生活性物质的作用。
一种新产品的开发期是极为漫长的,少则两到三年,多则七八年都有可能,像重组乙肝疫苗这种基因工程药品,因为需要进行临床试验,时间更长。在国外,新兴的生物公司在产品没有成熟之前,通常会通过发行股票、募集资金的方式维持生存,可在华夏,这条路行不通。
虽然有老王的资金支持,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赵长天必须另开炉灶,寻求其他道路,为自己将来的新药开发筹集大量资金。开发酸奶菌种就是方法之一,趁全球的奶制品公司还没有意识到菌种的重要性,他抢先一步,研制出优良菌种,成立乳酸菌菌种中心,并打出名气,将来就有了制胜的法宝。
“赵哥……”何明亮支支吾吾的似乎有话要讲。
“什么事?”
“我……我想……”小胖子脸都憋红了“我想……考大学。”最后几个字简直像蚊子在哼,几乎到了听不见的程度。
小学毕业的何明亮从来很是很认命的,随波逐流,毫无想法,别人让他干嘛就干嘛,让偷猪肉就偷猪肉,可在跟着赵长天几个月,见识过广阔的天地后,不知不觉萌发了对知识和力量的向往。
见识过光明,就再也无法忍受黑暗;遇见过美好,就再也不能接受平凡。
他考虑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自己大概也知道是天方夜谭,所以说出来后,带着羞愧低下头去。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讽刺和嘲笑,赵长天只是微笑着说道“好啊。你有这个想法,非常好,我很支持。”
“可我只是小学毕业……”
“有什么关系呢,从前的工农兵大学生好多都是小学毕业直接上大学,到京都大学的都有,照样很优秀,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华罗庚初中毕业成为华清大学的老师,爱迪生小学都没读完,却成为大发明家名垂青史……”
心灵鸡汤这种东西,八十年代的孩子没有接触过,还是很管用的,何明亮的眼睛渐渐发出光彩。
“不止是你,还有其他人,有想上大学的都可以试试。”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赵长天说出了这句话,除何明亮外,其他五个人反应都很古怪,似乎并不是很兴奋。
陈怀仁把筷子一扔道“我今年快二十一了,想考大学,从高中开始念起,念完大学都快三十了,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赵长天前世可是二十五岁才念的大学,博士毕业都快奔四了。
“先不说岁数问题,重点是你想不想?”
想吗?当然想。陈怀仁从小就聪明,但没有人好好教他,成绩好坏根本无人关心,他自己也无所谓,可在赵长天的压迫下学到了从前二十年没有学到的东西,让他明白,世界并不只有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和杀猪,还有更为多姿多彩的生活。
“我无所谓啦,反正也考不上。”孙建军耸耸肩说道。
“能读大学当然好,不过就我们这水平,哈哈哈……太阳从西边升起都不可能。”文红军和张启迪相互看了一眼,敲着盘子做鬼脸。
马长征没吭声,作为文艺青年,他向来要谋定而后动。
“所以,你们的问题在于缺乏自信,觉得考不上,而不是不想考。”赵长天吃完一大碗饭还是觉得肚子饿,又买了两份五分钱的土豆炖猪尾,招呼大家一起吃。
“既然大家都有想法,那就试试吧,失败了没关系,万一成功了呢?在将来,学历会越来越重要。”赵长天道“上次去参加生化制药会议,京都大学和湘南大学的教授都鼓励我报考大学,虽然我是中专肄业,但他们说了,有论文,可以单独考核,只要达到标准就可以入学。你们也一样,没有文凭,可以发论文呀,明亮不就发了一篇吗?就凭咱们做的这些东西,都属于世界前列,大家卯足劲干,国内国外的论文多发几篇,我就不信哪个大学会不要咱们!”
“论文哪有这么好发,都看不懂……”文红军嘀咕一句。
“看不懂就学,你们连爬到运猪通道偷猪肉都能想出来,还怕看不懂文献?”
要不要这样揭老底呀,陈怀仁的脸都黑了,学就学,谁怕谁?
年轻人的饭量都大,风卷残云般啃完猪尾巴,还要啃猪蹄,啃得满嘴流油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实验室。
自那日谈话后,赵长天特地去外面请了专门的老师进行针对性的辅导,从小学教材开始教起,语数外物理化学,小青年们白天要做试验,晚上要学习,个个叫苦连天,有几个直接就撂担子不学了,然而赵长天出台一个新规定,每个月月考根据分数进行奖励,分数越高奖金越多。
何明亮学习最刻苦,当月就拿到了十块钱,把其他人刺激得嗷嗷直叫,终于,在金钱加大棒的作用下,大家都开始努力。由于工作学习太辛苦,大家回家就洗洗睡了,再不去外面调戏群众,发泄多余的精力,一时间,肉联厂的治安都好了不少,让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赵长天也跟着一起学习,他其他科目没问题,但语文和物理确实需要再复习复习,此外,他除了做试验,还要每天抽出一小时给小青年们上生物课,从最基础的dna讲起,一天下来累得跟条狗似的。
奇怪的是,虽然很累,大家却觉得非常兴奋和充实,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也许是因为在青春的迷茫中忽然有了奋斗的方向吧。时光正好,他们正年轻,这样美好的时光,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幻想那不可知的未来,成为六个人一生中最难忘却的记忆。
曾经见面就掐的两队人马终于慢慢融合,虽然还是有明显的派别,但至少已经能够和平共处。
其他的事情都在缓慢进行中。乳酸菌菌种的分离和鉴定进展顺利,一个月下来就得到了四种不同的乳酸菌,由于没有零下八十度的冰箱,只能暂时保存在负二十度中,赵长天琢磨着去哪里弄台超低温冰箱来,这个又需要搞点外汇才行。
重组乙肝疫苗暂时没有进展,他委婉的朝董兴书表达了对酵母表达质粒的需求,董兴书很爽快的答应了,可惜京都大学那边毫无消息。
朱果琼和赵随云回去后,积极联系人马,但大多数的人都在观望,不肯先出头,这是人之常情。
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在静静的等待中,也许会出现新的契机。
赵长天端着饭碗,看着屋外鹅毛般挥挥洒洒的大雪,想起他回来已经整整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