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杂草
(107)杂草
小屁孩他脸色发白,显而易见,这个名叫赵顾的鼻涕又流到嘴边了,
这个小鼻涕虫啊,这次是真的被吓得半死了。
一会儿,小屁孩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冷不丁问道:“赵阳,那说书的家伙不会是已经找到我家去了吧?这可咋办啊?”
小屁孩被吓得跑着回来的时候刚好遇着赵阳和宋姊佳两人你来我往的,不自觉就想埋汰一下吴当归,
可现在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切,心里是真的害怕啊,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被吓到过,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赵阳无奈道:“那我陪你回你家看看吧?”孩子大概是就等着赵阳的这句话,猛然起身,又颓然坐下,
他哭丧着脸道:“赵阳,我腿软走不动路啊。”
赵阳站起身,弯腰扯住孩子的后领口,一手提拎着小屁孩,一手打开门闩,走出院子。
小屁孩家离这不远,也就两三百来步路程,果不其然,赵顾看到那个老头子就在他家院子里,他娘亲竟然还给那老头子拿了一条凳子。
那一刻,孩子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所以他选择躲在赵阳的身后,让高个子的顶上去。
赵阳也没有让这孩子失望,有意无意护在他身前。
当熊孩子赵顾握住赵阳的袖口时,刚才还是吓得半死不活,腿直发软的他就立即满腔豪气了。
老人对此不以为意,坐在板凳上,略作思量,手中那只青花大碗,凭空消失不见。
赵顾见到后立即又腿软了,整个人躲在赵阳身后,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老人看了眼那位神色出奇平静的乡野村妇,又看了眼眉头紧皱的草鞋少年,最后对缩头缩脑的孩子说道:“小娃儿,知不知道你家水缸里养着什么?”
小屁孩在赵阳身后喊道:“还能有啥,我从溪里摸上来的鱼虾螃蟹,还有田里钓上来的泥鳅黄鳝!你要是喜欢,就拿走好了,别气……”
孩子的嗓音越来越低,显然是底气不足。妇人捋了捋鬓角发丝,望向赵阳,柔声道:“赵阳,你……。”
赵阳一下子领会她的意思,揉了揉赵顾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去。
妇人眼神深处,对这个清瘦少年,隐藏有一抹愧疚。
但到最后她还是摒弃杂念,转头对老人问道:“这位远道而来的仙师,对于这份机缘,是要买,还是抢?”
老人摇头笑道:“买?我可买不起。抢?我也抢不走。”
妇人也摇头,“以前是如此,以后未必了。”
原本意态闲适的老人听闻此言,如遭雷击,猛然挥袖,五指掐动如飞。
老人喟然长叹道:“何至于此啊!”
妇人脸色冷漠,讥笑道:“仙长以为这座古镇,能有几个好人?”
老人站起身,深深看了眼懵懵懂懂的孩子,似乎下了一个天大决定,他手腕一晃,青花大碗重新浮现。
老人走到半人高的大水缸旁,迅速用水缸勺了一碗水。
妇人虽然故作镇定,其实手心全是汗水。
老人坐回凳子,朝赵顾招手道:“小娃儿,过来瞅瞅。”
孩子望向娘亲,她点了点头,充满鼓励的眼神。
在小屁孩走近后,老人朝碗中水面轻轻吹了一口气,涟漪阵阵。
老人笑道:“张嘴。”
与此同时,老人随手一抹,便从孩子身上不知何处摸出一片槐叶。
双指虚捻,并未实握。小屁孩下意识啊了一声。
老人屈指一弹,这片苍翠欲滴的槐叶没入小屁孩嘴中。
小屁孩愣在当场,然后发现好像自己嘴中没有任何异样。
老人不给他询问的机会,指了指掌心所托的青花大碗说道:“仔细看看有什么。”
赵顾瞪大眼睛,凝神望去,先是看到一粒极其微小的黑点,然后渐渐变成一条稍稍醒目的黑线,最终缓缓壮大,好像变成了一条土黄色的小泥鳅,在白碗水面的涟漪中,欢快翻滚。
脑子一团浆糊的孩子灵光乍现,惊呼道:“我记得它!是我从赵阳那边……”
妇人一巴掌打在自己儿子脸上,怒容道:“闭嘴!”
老人对此毫不意外,淡然道:“我辈修士,为证长生,大逆不道。
这点争夺,不算什么。不用如此紧张,该是你儿子的,逃不掉,不该是那个少年的,也守不住。”
这个叫赵顾的孩子,体重不足四十斤。但是其“根骨”之重,匪夷所思。
所以当这位身负神通的托碗老人,之前破例施展祖传秘术,对其摸骨称重,自然就拎不动赵顾了。
这便是他收徒的前提。否则三岁小儿,持金过市,不是自找死路吗?
老人洒然一笑,眼神却冰冷,缓缓道:“当然了,就算原本是那少年的,又如何?
如今有老夫亲自坐镇,也就不是他的了。”
孩子噤若寒蝉,牙齿打颤。
妇人如释重负。老人重新换上那副慈祥和蔼的脸庞,“孩子,这只碗,装着整条江水,如今还养着一条小蛟了。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嫡传弟子了。”“老夫是一位‘真君’,只差半步就是‘开宗’之祖,虽是下宗……
总之,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真君和开宗这四个字的分量。”
老人哈哈笑道:“只会比这一碗江水更重。”
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这样不对!它是赵阳的!”
妇人恼羞成怒,高高抬起手臂,又要教训这个猪油蒙心的蠢儿子。
老人摆摆手,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有此心肠,并非全是坏事。”
孩子低下头,用手背擦拭泪水,以及鼻涕。
妇人悄然望向老人,老人会心一笑,点了点头,同道中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屁孩抬起头后,他的娘亲,和莫名其妙就从天上掉下来的半路师父,已是淡淡笑意。
小屁孩转过头,赵阳离开的时候,没有忘记关上院门。
这片空间的古镇镇就像是一块庄稼地,赶上了大年份,丰收的季节。
不过有些人,只是夹杂在稻谷之中的一株杂草,被人看过一眼,就再无第二眼。
例如孤孤单单走在金城路上回家的里的清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