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儿一听见叶苏的声音，就转过身去抱住了他，呜呜哭了起来。
    叶苏替她发了这个毒誓，然后就微笑着朝艾琪璐说：“姐姐大人，对不起了，让你困扰了。艾薇儿她没怎么经历过世事，有的话说的太重，伤了你的心。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你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用力地对你的人了。我们结婚时，就发誓要共同面对一切。我可以留下吗？”
    艾琪璐一见叶苏，心里一阵激动，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波澜，她看到叶苏玫瑰色的眼睛，就说：“叶苏领主，这次，你似乎又有很多奇遇呢。据我所知，这只玫瑰色的眼睛是属于生命之神凤绯的。”
    叶苏笑着说：“你不再说她是魔兽之主了呢，她应该会很高兴。如果你能让大家都知道，那就再好不多了。”
    艾琪璐笑道：“也是刚知道的。我听说伊莉雅一直和你们在一起，猜到你已经知道我将出任帝国之主的事了。在帝国，我看到了历史的另一个版本，精灵是那么的扭曲。这个版本可不利于构建族群认同和自豪感，换作是我，照样会继续让它在共主的绝密档案柜里沉睡。”
    艾薇儿听说姐姐将要出任帝国之主，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至于姐姐之后所说的话，她已经不太听得懂了。不过，一切已经没关系了，她挽着叶苏的胳膊，心里的孤独和寂寞一扫而空。
    艾琪璐深深吸了一口雪夜里的凉气，然后就对叶苏说：“你应该也知道了，灵术不是来自于神灵，而是来自于魔兽。出于对魔兽之力的恐惧，精灵的先贤决定制造能够最大程度继承血缘之力的纯血怪物，也就是像艾薇儿和灵忆这样‘不洁的精灵’。”
    “艾薇儿刚出生时，我就在她的摇篮边，”艾琪璐陷入了无限的憧憬之中，“当时，我看着她肥嘟嘟的脸蛋和银色的小卷发，心想为什么她会这么漂亮，和之前艾尔菲叔叔和艾琳阿姨生出来的那些怪物们完全不一样。”
    艾薇儿听得浑身都在发抖，叶苏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冷静地说：“近亲结婚会有极大概率生下有缺陷的宝宝，这是最基本的生物学常识，我不明白王室为什么做这种蠢事。艾薇儿表面上没有什么毛病，却遗传了家族的心脏病，去年差点死了。”
    艾琪璐接着说：“这是蠢事，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西境历史上几次亡国，就是因为缺少‘不洁的精灵’，北境也是一样。东境就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东境曾出现过几位顶级的纯血灵术师，在面临大规模魔兽入侵时，将魔兽打得甚至对东境产生了恐惧。也正因为如此，之后东境几乎没再出现过魔兽入侵。”
    艾薇儿渐渐冷静了下来，安静地听艾琪璐讲这些她闻所未闻的事。
    这时，艾琪璐温柔地看着艾薇儿说：“艾薇儿，我终于有机会告诉你了。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甚至打心里厌恶你这个‘不洁的精灵’。你还喜欢我吗？”
    艾薇儿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姐姐，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痛苦地说：“姐姐，我永远喜欢你，叶苏和我说过，你对我的感情，装是装不出来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艾琪璐笑着说：“谢谢。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南境吗？为什么要执意将你嫁给叶苏吗？为什么在知道你‘死了’后，劝叶苏好好善待灵忆吗？”
    艾薇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艾琪璐说：“你知道纯血的精灵的制造过程，就知道了。灵术出现后，精灵的祖先们偶然发现，掌握同一属性灵术的男女结婚后剩下的孩子，灵术能力往往会更强大。精灵向外拓展领土，与魔兽的争夺日益残酷，培育纯血魔兽就提上了计划。”
    “那个时候，精灵数量不是很多，掌握灵术的精灵的比例远远高于现在，找到没有亲缘关系的掌握同一属性灵术的异性结婚不是难事。可是，后来变得越来越困难，不可避免地，王室间近亲结婚就成了主要的途径，也就产生了很多灵术天才，悲剧的灵术天才。”
    “艾薇儿和我是堂姐妹，我们的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就是说，我们的父亲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万幸的是，我的父亲艾尔达脾气没有艾薇儿的父亲艾尔菲那么暴躁，我度过了还算幸福的童年。”
    叶苏隐隐约约已经知道艾琪璐终身不嫁的原因了，他紧紧握着艾薇儿的手，把她的手都捏疼了。
    “的确，我的母亲叫洛沁，不姓艾，但她和我的父亲是表兄妹，掌握的是同一属性的灵术，”说到这里，艾琪璐一脸恬静地说，“艾薇儿，叶苏，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我自己也是个纯血怪物啊。你们为什么从来没想到呢？我讨厌你，正是因为讨厌自己啊。”
    说到这里，艾琪璐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艾薇儿满眼含泪地看着艾琪璐，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艾琪璐平静地说：“我很幸运，生下来并没有什么毛病。叶苏，我骗了你，我并不是不会灵术。我继承的是我父母的灵术——通过和北境联姻传到南境的灵术，刚才击杀那只鲸鱼的，就是我的灵术能力。艾薇儿，我让你去南方，就是为了自己来对付神级魔兽。”
    艾薇儿点了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艾琪璐说：“我没有什么毛病，并不代表我婚后自己的孩子不会有毛病。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所以我长时间对这没什么概念。直到我看到了艾尔菲叔叔家生的几个怪胎，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就是从那时，我决定终身不嫁。”
    “后来，艾薇儿被关进了地牢。我突然很想念她，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当时，我就想，如果我都疏远她，就没有人再关心她了。我没有错，艾薇儿也没有错。”
    清冷的月光下，艾薇儿慢慢走向了艾琪璐，轻轻抱住了她。
    艾琪璐摸着艾薇儿的头发，轻轻地说：“艾薇儿，下面说的事你可能有些接受不了，不过，请记住，你没有错。你的父母不是在征伐魔兽中死亡的，而是被练习高阶灵术时堕落成魔兽的你杀死的！我的父亲也是！所以，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怕你。”
    艾薇儿一听，身体一软，径直摔向了雪地，艾琪璐一把抱住了她，扶着她走进了街道旁一见空空如也的民居，打开了电灯，点着了壁炉，过了好一会儿，艾薇儿才醒了过来，失声痛哭了起来。
    艾琪璐抱着艾薇儿的头，轻轻地说：“你也不要害怕，堕落成魔兽并不是说变成魔兽的样子，而是突然丧失作为精灵的意识，无意识地对周围的人和事物进行破坏。”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就清楚了。我之所以替你拒绝了所有精灵贵族的提亲，极力劝你嫁给叶苏，就是怕你有一天经历我看见那些怪胎时的恐惧。如果真是把你当政治工具，直接把你许配给那些帝国或王国的贵族不是更好？真要为了北方安全，我直接踏平玫瑰领不更好？”
    叶苏听得内心翻滚，他忍不住问艾琪璐：“你这么做是因为人类和精灵之间存在生殖隔离吗？可是，这不是真的。因为，红玫已经怀孕了……”
    艾琪璐平静的脸色稍微舒展开了一些，就像平静的水面上荡漾起一圈波纹，“恭喜你了，叶苏，你要当爸爸了。我去帝国接收档案时才知道，人类和精灵并没有生殖隔离，和被魔兽之血污染了的灵术师才有。整个精灵世界，像红玫这样纯净的精灵寥寥无几。”
    艾薇儿听完艾琪璐的话，如同五雷轰顶，知道红玫怀孕后心中抱有的那丝期待瞬间破灭，金色的大眼睛变得暗淡无光，如同窗外被乌云遮住的月牙。
    叶苏知道她的心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不住地低声安慰她。
    艾琪璐站了起来，在小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轻轻地说：“当时去地牢里救你的过程，我讲过几次给你听，不过那都是假的。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伯父，见到了他弟弟和弟妹死去的惨状，根本不同意放你出来，我怎么哀求也没用。”
    “你是我私自放出来的，拿出救你的文书全是我找人伪造的，将你从城堡里放出来后，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伯父很和蔼可亲？你周围的所有王室成员都对你和蔼可亲？只有我敢骂你？”
    艾薇儿木木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艾琪璐姐姐要说什么。
    艾琪璐突然站住了，“他们不是真心的，不过是因为害怕你罢了。在南境是，在帝国也是。我知道，你一直抱怨我不让你接近其他男子。你应该也知道了，他们不是真的爱你。你这样顶尖的纯血灵术师，是任何一个贵族男子上升的最好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