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 γúzんáιщеη.cом
终于自由了。
梁鸢一直在跑,直到视线里不见了那座宅邸,才敢停下来痛痛快快的大笑。
十七天,整整十七天。不枉她这些时日费尽心机与那个危险的男人周旋,步步为营,总算是等来了这把匕首,还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虽然当娈宠的日子很优渥,甚至比从前当王姬时更滋润,可她总不能一辈子当男人的玩物吧!
她生来伴着七彩云霞,是天命所归,是注定要登峰望极的,绝不会、也不应当被任何事物阻挡。
夜雨凄迷,伴阵阵冷风,吹得梁鸢不住发抖。好在如今丹阳易主,从前的宵禁也被废除了,如今城中百废待兴,即便是夜里,也有往来的车马。她在附近转了一会儿,根据自制的简易地图确定了此时的位置,最近的城门在南面,教程快的话,天不亮就可以赶过去。
梁鸢冒雨动身,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门边。秦军大胜后,对下采用怀柔政策,进出关卡并不严格。周围零散开了几家茶馆酒铺,熙熙攘攘停留了许多要出城投奔亲友的寻常百姓。她找了一个热闹的歇脚,要来一壶热酒暖身。
出了城还要赶路,光是现在她就觉得淋了许久雨的身体不太活泛,若还强撑着,只怕有命出城,没命北上。
梁鸢生得美极,被雨淋湿后衣裳紧贴着身体,将曼妙有致的身材勾得极其惹火。她刚坐下,便招来几个混混不怀好意的哨声,和无数探究的冒犯目光。她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匕首,亮出极锋利的刀刃,一把钉在了桌上,当即震慑了那群有心无胆的流民。
大堂的烛火明亮,剑柄上那枚鸽血石折射出曜目的光线。
梁鸢喝着两杯热酒,忽然觉得古怪:这把匕首,似乎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可她仅仅也只见过这匕首一回——那时她同梁同俦大打出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过来,一到手就用它捅死了对方,匕首被大片鲜血浸染,不论如何回忆,都是鲜艳的红。
正当她在思索时,肩上一沉,肩上多了一件披风。
梁鸢不假思索地挥匕刺去,下得来人惊叫一声,跌坐在地:“女郎莫怪!这是我家主子让我送来,说是相赠,并无他意。”原只是个普通随侍。
她看了看身上的披风,毛领滚着一圈银鼠毛,青绉绸,御寒挡风,一看便价值不菲。心下算了算,料想霍星流不会这么快,何况是他的话,盛怒之下不会玩这种把戏。所以收回了匕首,冰霜般的脸略略松动一些:“你家主子是谁?为什么要送披风给我。”
“女郎误会了。”从人群中出来个唇红齿白的清俊少年,有双特别的浅茶色眼瞳,明亮如琥珀,他先扶起了随从,再同她继续道,“是我叫万里来的。我见女郎独身一身,又衣衫尽湿,深秋夜雨苦寒,会生病的。”
梁鸢将来人冷冷打量一番,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心中有了主意。于是牵唇一笑,起身向他道谢,身子伏得很低,又换作了温柔的语调:“多谢。我只是个弱质女流,如今独身在外,不得不多长些心眼,方才的误会,还请郎君多多见谅。”
“无妨。”
“郎君也要出城么?若来得及,请吃杯薄酒,就当是我道谢了。”
“是。”少年架不住盛情,坐了下来。
“我叫……小狸。”梁鸢想了想,还是用了个现成的假名。她斟酒递到少年面前,见他要用双手拿,却躲开了,径直递到他唇边,同时凑近他,用湿漉漉的眼神凝视着他,“你呢?”
“……裴、裴少游。”
他仿佛被这双狐狸似的眼摄去了心魂,乖顺的回答了问题,还鬼使神差地将酒喝了。是驱寒的烧刀子,烈酒烧喉,裴少游被呛得咳嗽连连,白净的脸庞浮上了层层红晕。
梁鸢问道:“你没事吧?”是笑着说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歉意。
裴少游摇摇头,“没事,没事。”他酒量不太好,一杯下肚,胃里烧得难受,脑子越晕晕沉沉,只得站起来醒神。
梁鸢趁机扶住他,“郎君醉了。”又示意一旁万里赶紧过来搭把手,“好了。今日有幸得郎君一顾,小狸感激不尽,终身感念。他日……若是能再这乱世中再得见,定当报答今日赠衣之恩。”
“小、小狸姑娘……”裴少游一把把住少女的手,旋即意识到不妥想放开,可她的手好凉,冷得几乎几乎没有温度,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握住,去温暖她,“当今世道并不太平,你一人……未免太艰难了。若…若是不介意,可否与在下共一程?”
求之不得。
梁鸢假意推辞了两句,还是如愿以偿被接上了裴家的马车。
醉了的裴少游枕着车窗,正盯着帘下的流苏发呆,此时他醉得有些发晕,五感却变得格外灵敏。他闻见一缕奇异的麝兰香味,还听见湿透了衣裳被脱下,还有长发被拧了一把,滴滴答答的水掉进兽皮毯上,声音闷闷的。
紧接着又是窸窸窣窣的,手臂穿过衣袖的声音,金器和环佩…也可能是银两碰撞的声音,最后是轻松的呼气,和银铃般的笑声,“我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梁鸢的心情很好,不仅因为顺利离开了丹阳,还因为自己轻而易举地又利用了一个男人。
真是太简单了,只要是男人,但凡见到美貌柔弱的姑娘便要生出许多无谓的英雄气度,而许多女子正是因为这一时,糊里糊涂地挂念了一世。她不同,她一早就看清了男人本性中的薄凉,只利用他们起初的慷慨大度,而不会付出一分一毫真心,如此以来,便是一本万利,百战不殆。
裴少游这才转身,见少女正对着自己笑。
她穿着极不合衬的宽大衣袍,这是临时让万里拿来的仆从衣裳,腰身宽松,胸脯却被顶起个惊人的弧度。脸上、身上的水都擦过了,头发也沥干许多,用一支银子简单绾住了。脖颈纤细修长,有一道诡异的伤痕自下颌至喉间,而皮肤是带着病气的惨白,宽松的衣襟之下,似有些若隐若现的暧昧红斑。
他不敢多看,连忙转开视线,“夜很深了,小狸姑娘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