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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器巨大的轰鸣中,节目组最后补充,阿兰婆的恶媳妇已经被取消了贫困补助的资格。生活无着的她不服气,扯着村支书撒泼,因为寻衅滋事被抓紧了拘留所,现在还没出来。
节目组还说,他们偷偷看过那张阿华哥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很年轻,似乎是张老汉,又似乎不是。
钢铁巨翼轰鸣着冲上九万米高空,所有伟岸的人类建筑都渺小如蝼蚁,很快就消失在苍茫的云海之间。但是楚斯年知道,再渺小的生命,都在热烈地拥抱这这片广袤的世界,即使是一棵小小的草芥,也会以他们小小的身体,努力地扎根在坚硬的土地。
楚斯年静静凝视着窗外的云海,光影勾勒出他侧脸俊美的线条,长长的眼尾,笔挺带一点秀气的鼻梁,和薄薄的,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冷清的唇角。
秦昭拿着航空公司的杂志挡住大半张脸,斜眼偷瞄了楚斯年半天,终于忍不住道:“诶,楚斯年,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楚斯年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微微扬眉:“什么?”
“那天你对那个泼妇说了什么话,为什么那个村支书一听脸色就变了,还拦着那泼妇不让他闹了?”
“哦,也没什么。”楚斯年道:“我就是告诉那个村支书,如果有人举报他村里有人虐待老人,不肯让老人治病,那他村支书的位置可能就不稳了。”
“嘿,你还挺有想法的。”秦昭比了个大拇指,想也不想就说:
“其实我跟你在江西的这几天的相处吧,我早发现你还是挺热心,挺好心一人。听说那阿兰婆的手术你一分钱没要,还跟院里申请帮老人家减免医药费来着?不过我就纳了闷了,你过年的时候为啥还收患者大红包?人家才十几岁多可怜。你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啊?”
楚斯年微眯双眼,慢条斯理地靠向椅背。他的五官并没有秦昭那样深刻锋利的线条,而是像山水画一样清冷明秀,极为标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因为眼尾的微妙弧度,即使是他平平淡淡地看人,也总是莫名给人心错跳一拍的感觉。
秦昭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楚斯年似笑非笑地盯着秦昭:“说来我倒要问你,你怎么就觉得是我收红包?”
第13章 双城记
“那天我不是看见了么。那小男孩也是这么说你的——”秦昭说到这,联想到那天的经过,突然自己也有点怀疑了。那天的对话,归根结底,楚斯年并没有来得及解释一句。
“不,不是吗?”
“当然不是。”楚斯年双手抱胸,解释道:“那个小孩是个屡教不改的贼。那天他偷了患者做手术的2000块救命钱,被我抓了。当时我正管他要回赃款呢。”
楚斯年顿了一顿:“——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钱包也是被那个小孩偷的。”
秦昭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哈?”
原来那个小孩是贼?!
现在回想起来,秦昭突然明白为什么当时小男孩一看到他就吓得想溜了。
遇到苦主,能不跑么?
他倒好,不但放走了贼,还倒找人家2500!
楚斯年微微叹了口气:“当时我看他可怜,怕你追究,就没告诉你实情。没想到他根本毫无悔改之心继续偷。说来也是怪我。”
楚斯年见秦昭依旧不说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吗?”
秦昭刚从两千五百块中抽离出来,默默捂住心头,尴尬地笑:
“啊……我早就知道了,当然早就知道了,哈哈。”
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倒给贼捐了两千五!太毁形象太丢脸了!
楚斯年半信半疑看了看秦昭:“那你刚才问我是什么意思?”
秦昭咽了咽口水,机械地喝了一口滚烫的热茶,被烫的热泪盈眶,“刚才?嗨,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嘛……我就喜欢开玩笑。我还教育那小孩了一顿,让他洗心革面!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秦昭的笑容太具有迷惑性了,他终于放松了警惕,微微点了点头:“唔,你知道就好。”
十一个小时的航班,从白天到黑夜。秦昭打了个哈气,揉揉眼睛,放下手中快没电的PSV朝外面看去。墨蓝色的云海中,钢铁羽翼闪着点点微光在大朵大朵缥缈的云层中静默地航行,宛如瀚海中孤独潜行的蓝鲸。机舱里很暗,隐隐有空姐远远的低声细语,和周围乘客此起彼伏的鼾声。秦昭伸了个懒腰,细细索索从包里翻出眼罩正准备睡觉,左肩却突然被一个重量轻轻靠了一下。
秦昭转头一看,原来是楚斯年不知什么时候看着书睡着了。他双手抱胸,仍是有些抗拒的姿态,头却软软地垂着,摇摇晃晃朝他这边靠,真靠到了秦昭,却又立刻条件反射般迷迷糊糊地歪回去,小鸡啄米似的挣扎了几个回合,才终于敌不过困意,彻底靠了过去。
秦昭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想推开楚斯年的手只抬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转而关掉了楚斯年上方的阅读灯,然后小心翼翼又略带笨拙地托住楚斯年的肩膀,让他更稳当地依靠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睡意,楚斯年并没有抗拒,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柔软的黑发轻轻地蹭了蹭秦昭的下颌。
有点痒。
秦昭摸了摸下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真是奇怪,在得知楚斯年收红包的真相后,他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那种感觉,简直就好像他一直期盼着这样一个答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