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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君把孔渠拉起来,两人走到一边,嘱咐孔渠道:“你千万不要靠近他,方晏初喝醉了是六亲不认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连我都敢下手砍,你这点功力在他面前恐怕不够塞牙缝的。”
事后的时候孔渠问过玄天君,问方晏初是不是一滴酒都不能沾,而玄天君非常严肃地扶正了他的肩膀,坚定地点头道:“是。所以你千万不能让方晏初喝酒,一滴都不行,不然他会拆了我们凌云殿的。”
那时候的方晏初还没成圣喝醉了就已经六亲不认了,现在的方晏初喝醉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孔渠也说不太清楚。
方晏初本来百邪不侵,但是酒精这玩意它并不被清气归入到邪气系统里,还有不少上古的神酷爱饮酒呢,酿酒的百花仙子还因为酿的酒醇香清冽而有了不小的名气,在当时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红人。所以酒精是不被算在清气的保护范围之内的,而方晏初本人,也许是对酒精特别没有抵抗力,不要说一杯倒,一滴都能倒,多喝两杯看人就雌雄莫辨,再喝两杯人畜不分。
最最关键的是,酒醒之后他就不记得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但好在,他现在不用面对喝醉之后的方晏初了,危机感自然也没有那么重了,只好端着两叠菜进了厨房,拎出一个保温桶来倒在里面,又盛了一碗米饭,打开凌云殿后山送了进去。
凌云殿的后山在下雪之后变得更加难走,关押周几道的地方孔渠也知道在哪儿。凌云殿上思过崖,原来是关押犯了错的弟子的,后来废弃了,但因为直面北风,寒风凛冽又多大雪。周几道怕思过崖会被风雪侵蚀坏了,所以亲自带人种满了腊梅,又修了竹屋,亲提“听雪阁”三个大字。
周几道名为思过,其实就是被禁足在听雪阁里了,闲来无事听听落雪如玉,北风呼嚎,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唯一一件不太美妙的事情便是他跟北风对着吊嗓子,总灌一肚子风回来,长此以往对肠胃不是一件好事。
“周掌门在吗?”
孔渠叩响了听雪阁的门,听屋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知道周几道已经睡了,连忙又说道:“没事,周掌门,你不用起来了,我给你送晚饭来的。”
隔了一会儿,孔渠又听到了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吱呀”一声,周几道打开门。他还披着衣服,接过孔渠送的东西把他让进屋里:“多谢您了,道童已经给我送过了。”
“是方哥吩咐的吧?”孔渠好像并不意外听到周几道的话。本来周几道就没犯什么错,方晏初没必要非要把他关在这儿还不给饭吃。把周几道放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只有方晏初需要周几道做什么,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他。
孔渠开解他道:“你不要怪罪方哥,方哥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没有没有没有!”周几道听了连连摇头,“不会的,我知道的,小师叔有别的用意。”他对方晏初的信任已经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就连被罚到后山听雪都没什么怨言,“我虽然修为低,但却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当年要不是小师叔救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现在我还能安安生生地呆在这里,就已经很感激了。”
“你知道就好了。”
“这些天我不在殿里,也不知道那些道童有没有好好听话。”他忧愁地放下保温桶,“小意晚上踢被子,小思不爱吃饭,小笙最让人担心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欺负……对了!您帮我带点礼物给那些孩子们,他们往年最喜欢了。”
从桌上拿起来的是一叠红彤彤的窗花,圆形纸框里一个个小动物活灵活现。周几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窗花递给孔渠:“我自己剪的,每人一个。”
“师父?”
季千山低下头,望着靠在自己怀里的男人,声音轻柔得像一团棉花,似乎怕惊扰到对方的睡眠。
方晏初闭着眼睛,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但季千山知道,一旦察觉到陌生的气息靠近,他就将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去。
带着果味酒香的呼吸扑在季千山脸上,几乎让他有些眩晕,他探出手去轻轻扶住方晏初的后背,将他的头托在自己肩膀上。季千山觉得喉咙里仿佛住进了一只飞腾的蝴蝶,痒意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师父,我扶你回屋睡吧。”
沉睡的方晏初没有回应,倒是一只黑豹从屋外优雅地走进来,扫掉桌子上的一半盘子跳上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千山:“你算是得偿所愿了吧?潜伏在师父身边不就为了趁虚而入吗?”
季千山没有理会,轻轻地将方晏初的脸扶正,防止他因为醉酒而憋气,处理完后才抬头看了一眼心魔,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看着千年前形成的心魔,就像在看一千年前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就连他自己的心魔都觉得他心怀不轨,趁虚而入,但他自己却从没有过半分趁虚而入的想法。他封印方晏初的记忆,又不甘心地用一千年重新凝集身躯回到他的身边,甚至连伪装都做得这么不走心,不是为了趁虚而入来的,他只是贪心。
他既想方晏初平安喜乐,又不愿意看他平安喜乐的时候身边没有自己。他既想要方晏初平和地接受自己的存在,又不想要方晏初忘了之前一万年的朝夕相处。
所以他矛盾,他封印了方晏初的记忆,一千年后又带着不变的气息回到他身边,慢慢地撬动方晏初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