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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盛尧一脚踏入御史府内王江纬的书房,这些视线才消失。
“盛尧来迟, 大人恕罪, 不知大人深夜相邀, 有何事发生?”
王江纬还坐在太师椅上看信件, 看见盛尧来了, 立刻起身,拿起信纸,主动上前相迎。
“半夜将你从床上挖起来,为兄已是羞愧不已,哪还能怪你迟来?”王江纬将信纸递给盛尧, 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今日午后,驸马爷带人登门拜访, 万里茶道出发在即,他着我向朝廷谎报数量!”
盛尧抬眼看了看王江纬,见他额头冒汗, 说话又急又慌,十分叹其胆小软弱,驸马党稍微吓一吓他,他就什么都让出去了,事后又叹天怨地,下一次还是照旧,毫无原则。
不过这人也有可取之处,虽胆小怕事,但是心却不坏,若王江纬头上有忠君大臣给撑腰,将会是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
看完信,盛尧没有马上发表意见,只是问道:“大人可同意了?”
“我、我没同意!”王江纬支支吾吾,“这万里茶道每个关卡都有地方官府检验,并记录在册。驸马爷让我报五百引,实际却运往边疆一千引,纵使那多出来的卖去乌兰国,说是不会在终点露馅儿,可若东窗事发,皇上一查便知我谎报……”
若书房有第三人,定然觉得惊奇,这御史大人唯唯诺诺、慌慌张张的,像是在给上级官员汇报职务。
“我不同意,可驸马爷说无需我操心,出事了有人担着,轮不到我头上,我、我也……”
盛尧低着头,修长十指认真叠信纸,脑中迅速计算后果。
王江纬在盛尧面前走来走去,“自你那日劝说过后,我已经试着搪塞和拒绝了,我也表明了我只想保住乌纱帽,不求升官发财,可……可你说,我还能怎么说?”
他一上任就被架空,时不时的还要被驸马爷拉去茶马司遛一遛,走个过场,他回去之后无处发泄,逮着有过命交情的盛尧一顿吐苦水,盛尧便提了几个建议,但是他这性子二十几年了,如今都三十有四了,实在难以在几个月内挺起腰骨!要不他也不能被调任,谁不知道食盐司油水足?
盛尧在心中得出结论,缓步走向书房待客席,坐下来之后才说:“能在边区出口贸易,看来驸马党背后的势力不小。此事据我推算,大人实难上难下,大人刚上任,尚无政绩往上升,可若往下……怕就算是朝廷批准,您也出不去这并州府了。”
王江纬倒吸一口凉气,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横着抬出并州了……驸马党怎么会允许知情者如王江纬活着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
“那为兄岂不是,只能和驸马爷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
盛尧缓缓点头。
王江纬叹气,“保命要紧,那也只能祈祷可千万不会事发……”
或者要发,也等自己死了之后的,不然亲眼看着九族被株连,他无颜面对祖上。
盛尧:“虽说这是迫不得已的配合,但大人或许可以铤而走险,去取一枚保命的棋。”
“哎哟!都什么时候了,贤弟快快道来。”
“大人可以明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在暗中收集证据,一有苗头,这些东西或许可以保命。”
盛尧言尽于此,就看王江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因为一旦被驸马党先发现,那必然是一个死字,可若没被发现,那可就是‘尚方宝剑’。
……
几日后,王江纬再度深夜邀盛尧议事。
“贤弟,我已经听从你的意见,去打点好了官茶商,那人姓杨,是我岳丈本家亲戚,万里茶道千商行,他在其中带一支小商队。我已经安排他跟官队同一日出发,探听消息,收集证据。”
听闻杨姓商人背景可靠,盛尧点了点头。
王江纬见状,去拿出准备好的五票茶引,递了过去。
“还是贤弟远见,半年里每日在市井来回,观棋逗鸟,饮茶作诗,要不然驸马党才不会信你是商人出身,放你离开茶马司。不过这五票茶引可是五百斤茶叶,贤弟的银子不是随我来并州的路上就花完了吗?”
盛尧轻笑,就算是没花完,他那十两银子也不够买五票茶叶。
“盛尧有一事要麻烦大人。”
“贤弟直说便是,你此趟打着跑商的旗号远赴边疆,暗中为杨商出谋划略,也是为我行事,不须提麻烦二字。”
盛尧轻点下巴,“实不相瞒,盛尧一斤茶都还没着落,我想跟大人借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倒也不多,我还是拿得出的,只是这点儿钱,上哪能买到五票茶叶啊?”
一票等于一百斤茶叶。
盛尧自然也知道,而且这三百两还只是盘缠,是招工组建商队的钱,茶叶他一分本金都不打算投入,他要赊账。
盛尧用高出市场一成的价格跟茶园户们赊账,他有茶引,身边又有茶马司的人,愿意赊给他的茶农还真不少,这家十斤,那家三十斤,就这样零零散散的东筹西凑,还真叫他赊到了五百斤茶叶。
盛尧跟茶园户赊账的每一笔,做成了密密麻麻的名单,足足有七页!
他原本主意就大,这回又有势可借,不博一博都觉得可惜。
就这样,盛尧出发跑商路了,乔知舒开茶馆带领孙家小富,岗儿开始精通茶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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