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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坐在这里,眼神清明,不见任何醉意。
薛兰令便也在他的对座落了座。
段翊霜站在一旁。
他们三人并没有开门见山的你问我答,也没有疏离的彼此客套。
他们很安静。
直到俞秋意觉得自己的酒意更少了些。
俞秋意道:“你想知道什么?是关于我,还是关于天机楼?”
薛兰令道:“二者皆有。”
俞秋意淡笑道:“阁下就笃定我一定会说?”
薛兰令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俞秋意道:“看来阁下很有把握。”
薛兰令道:“这个世上除了生死,没有绝对不能把握的东西。”
俞秋意道:“也许我不在乎生死。”
薛兰令道:“但你需要知道真相。”
“真相?”俞秋意似乎听到了两个非常刺耳的字,他笑得更淡,声音也显得冷,“也许真相根本不需要被我知道。”
薛兰令的神情毫无变化,那只白皙的手也不过在桌上轻敲,发出三声闷响。
“你别无选择。你让我进来,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所有的事。”
俞秋意忽而大笑。
他说:“的确,我早就无路可走,所以这件事情,无论是谁来问,我都会据实以告。”
薛兰令道:“那从何处说起?”
俞秋意道:“十四年前。”
薛兰令问:“十四年前?”
俞秋意叹道:“我有一位知己至交,名为梅慕白,他善使刀法,我善用剑,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生活在一座极安宁的村子里。”
俞秋意与梅慕白约定,当他们一人剑法大成,刀法大成,刀剑相得益彰、默契十分时,便结伴离家。
——去江湖,去武林,去他们向往已久的地方,做他们向往成为的人。
——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俞秋意道:“十二年后,我与慕白初出江湖,只知八大门派名声响亮,善名在外,心中憧憬,却不料我们运气也不差,在一次行侠之中,我们遇见了白阳山庄的人。”
白阳山庄的副总管看出他二人的天赋,立时便请他们二人拜入白阳山庄。
刀剑知己虽然心中向往八大门派,却也难免感觉茫然。
——深思熟虑之下,唯有刀者梅慕白加入了白阳山庄。
两人照旧可以一起行侠仗义,只碰面的次数要比往常更少一些,见面所能说的话,也比往常再少几分。
直到梅慕白加入白阳山庄的两个月后。
俞秋意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一个让他开始不断质疑,不断质问,甚至快要发疯的问题。
——两个月后,他与梅慕白所见到的次数,不过两次!
而且每一次的梅慕白,都让俞秋意觉得诡异。
他心底生疑,却没有多思多想,但到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只待那种子破土发芽。
一个月后,这种子破了土。
因为当俞秋意根据上次见面时留下的消息,在他与梅慕白约定相见的地方,他没能等到梅慕白。
——俞秋意等来了埋伏在此处的杀手!
他甚至来不及问,来不及思考,便和这些杀手厮杀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月亮。
还有长长的溪水,汹涌的河流。
让俞秋意感到绝望的死境。
可俞秋意熬了过来。
他九死一生逃过了杀手们的围杀,掉入了河中顺流而下。
——他漂泊游荡,顺着河流飘进了濮溪城。
他留着一口气,在鬼门关前又回来了。
他回过头,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到为何他等来的不是梅慕白,而是一群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杀手。
俞秋意留在了濮溪城。
但这事情远远是没有结束的,也不可能再结束了。
俞秋意彼时还有无限希望。
他觉得这所有都会是场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一切都不过是场不太高明的误会。
而半个月后,俞秋意的希望开始在破灭。
因为白阳山庄的人进城了。
进了城,这本是一件好事。
——俞秋意想要去问,问梅慕白的下落,问一问为什么那夜出现的竟然是杀手。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问。
梅慕白在话语出口之前,在靠近白阳山庄的人之前。
——他发现了,这白阳山庄的每个人腰间佩戴的令牌,都和那夜围杀他的杀手一模一样!
全然一致,分毫不差。
俞秋意心冷了。
他觉得冷,也觉得心寒。
他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误会还是事实。
他不愿相信名门正道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他也不敢去问。
他没有这种胆量去质疑八大门派,更没有证据说服别人。
俞秋意只能继续南下,来到了通州的九沐城。
他为了进天机楼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银两,要的,只是梅慕白的下落。
除此之外,他不在乎任何真相,也不想知道那些杀手和白阳山庄的关系。
然而天机楼收了他的钱财,却教他第二日再来。
等他第二日再来天机楼时——竟然又撞见了那夜埋伏他的杀手!
那群杀手来得蹊跷,来得让他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