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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秋意一怔。
薛兰令道:“这么说来,哥哥还是决定帮我。”
段翊霜静了片刻,道:“我别无选择。”
薛兰令笑道:“哥哥怎么能说自己别无选择?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有无数种选择。”
段翊霜一顿,忽而也随之笑了起来。
脸上的神情从来是清清冷冷,挂了笑容,就让段翊霜整个人都像冰雪消融后露出花瓣的梅花。
段翊霜道:“可在生死面前,我没有无数种选择。”
薛兰令问:“哥哥想怎么帮我?”
段翊霜道:“我与斩月宫也算相识,不如让我假装擒住此人,带去天机楼,一试天机楼的态度。”
薛兰令盈盈笑罢,转头问:“俞侠士以为呢?”
俞秋意道:“有何不可!”
“俞侠士是个爽快人,”薛兰令道,“不过你就不怕我们也同天机楼有所勾结,要借此机会擒拿你?”
俞秋意道:“若你们是,我之下场也已注定,若你们不是,拼此一搏更应如此!”
天机楼就在眼前!
高耸的楼,如一树松立在街边,来往行人皆可驻足远观。
不可轻易靠近!
因为这里,是天机楼,背靠斩月宫的威名,无人敢对其不敬。
街上行人正在窃窃私语。
说的不是奇事、怪事、大事,而是一个人。
一个容颜昳丽,身穿黑衣,气质高华的人。
那个人便是薛兰令。
他们议论他,不在于他将那日在天机楼前闹事的人带进了楼。
而在于他的长相。
——实在太过艳丽,极致到让人见之难忘,望之心惊。
但在这江湖中,人们更关心一件事情。
——为何这样一个容颜昳丽,还与无瑕剑作伴的人,竟在江湖上无名无姓,无号无位?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人们只能看到那张漂亮的脸,盛着笑意。
薛兰令是在无瑕剑的陪同下踏进的天机楼——他还押解着那日闹事的青衣文士。
不会有人认为他做得不对。
因为天机楼背靠的是斩月宫,它代表着八大门派之一,也就是正义。
江湖上只会传青衣文士是何等无理取闹,却绝不会提怎样的事会让天机楼也爱莫能助。
这就是江湖!
名声、地位、人情,才是重中之重。
而那绝世的武功,似乎变得有那么些轻浅,不值一提。
但世上的事情千万是说不得绝对的。
因为绝世武功比不过人情,有的是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可是若这双拳头抵得过千军万马呢?
那绝世武功将会是江湖唯一的真理!
俞秋意又一次踏入了天机楼。
天机楼真的是一座楼。
没有九曲回廊,没有院子厢房,唯有进门后棕褐色的大堂,两方通往楼上的木梯,以及大堂内的一扇画着奇石的屏风,并两个楠木制的横台,有两人站在台柜后,正低头翻阅着什么。
俞秋意也是头一回被天机楼毕恭毕敬请入。
——确然,他们并不是在请他。
天机楼的人,是在请他身后的段翊霜,请那个与段翊霜同行的人。
直至此时,俞秋意才知道,那待他不假辞色,清冷漠然的白衣剑客,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无瑕剑”!
俞秋意当然是知道无瑕剑的。
可他只听过这名号,听过无瑕剑所做的那些善事,却从未见过这一个人。
其实他早该在见到那柄蓝色的长剑时就认出来的!
只心灰意冷的人从没有这么多的心思。
他甚至对薛兰令的脸都毫无震动,又何谈去看一把蓝色的剑?
俞秋意的心跳了起来。
他的心其实是一直在跳的。
但今日却跳得格外的快。
他一想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自己的面前,便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诚然!无瑕剑似乎并不相信他所说的那些遭遇。
但薛兰令信了!
那个人神神秘秘,让俞秋意看不通透。
然而薛兰令的有意相助,却并非是心血来潮的一时玩笑。
俞秋意明白。
这机会难得,他必须把握住。
他也并不紧张。
他不急迫,在见到天机楼的楼主贺生言时,他比什么时候都更坦然。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贺生言。
贺生言穿着天机楼特有的衣裳,佩戴着天机楼独有的银色令牌。
站在众人面前时,贺生言脸上的笑不深,却让人感觉很真诚,没有一分一毫的虚伪造作。
贺生言没有看俞秋意,也没有将目光落在薛兰令的身上。
贺生言只看着段翊霜,问:“不知无瑕剑来此,是为何事?”
段翊霜道:“几日前我见此人在天机楼前闹事,虽不知缘由为何,但想若是有所误会,平白伤了和气却是不值当。是以将此人带来,想一问究竟。要是此人当真是在刻意闹事,我亦可还天机楼一个公道,不至于堕了天机楼的名声。”
贺生言叹了口气。
他双手拢在袖中,眼眉微低,道:“这却是个误会。”
段翊霜道:“怎样的误会?”
贺生言道:“这位俞侠士所要探查之事,乃是白阳山庄之人的隐秘。八大门派虽在江湖上合称八大门派,关系亲密,却到底是八个不同的组织,彼此皆会有不可外传的秘密。是以俞侠士想要探知的事情,若当真加以探查了,必然会影响斩月宫与白阳山庄的和气,我天机楼自不能受。”